宰辅夫人的荣宠之路

《宰辅夫人的荣宠之路》

170.番外之失路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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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宋氏与卫晏为他送行时,他有一瞬的晃神。荣国公府锦簇花攒,但兄弟之间的倾轧也从未断绝。

站得愈高,斗得愈狠。

他虽能于激流之中应对自如,但有时也觉倦怠。

而成为卫庄的这几日,他深觉松泛。宋氏跟卫晏待他十分真诚,萧家也相对敦睦。

算是有失有得。

卫庄理所当然道:“你送了我自然也要来接我,如此方谓有始有终。”

萧槿嗫嚅片时,一时竟无言以对。

“那便如此言定了,”卫庄见她没有推拒,权当她默认,又往萧府大门内扫了一眼,“我届时会及早回来的。”

天福见状心虚,小声道:“小的也不是有意要缩手的……实在是少爷当时的眼神太吓人了……”

就在天福忐忑着少爷会不会扣他工钱时,就听少爷没头没脑地问了句:“间壁的江辰,你可知晓其人何如?”

天福一愣:“少爷怎忽问起他来了?他欠少爷银子啊?”

卯时一刻,贡院门开,待考士子开始入场。

经过两轮严格搜身之后,考生依序鱼贯进场。入了龙门之后,沿着宽阔甬道一径入内,便可见两侧齐整四方的号房。

卫庄举起自己的考引:“玉字七号。”

江辰一愣,合着俩人的号房毗邻?

送走了卫庄之后,萧槿回去睡了个回笼觉。她今日起得实在太早,送卫庄出去时就哈欠连天,回屋后倒头就睡。但她上午还要去谢先生那里听课,因而只睡了一个时辰就又爬了起来。

谢先生是她爹给她和几个堂姐请来的教书先生,年逾四旬,于诗词文章上头都颇有一番造诣,为人又谦和风趣,萧槿很爱听他授课。不过她今日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片时,很有些赧然。

谢先生倒没加责备,只是问起她缘由时,听说她是去送卫庄赴考了,禁不住轻叹一息。

他跟方先生有些私交,方先生时常跟他说卫庄简直朽木不堪雕,他什么法子都使尽了,但卫庄就是毫无进益。谢先生觉得像是卫庄这样的,要么是混沌未开,要么是确实不是块读书的才料。

临近晌午,萧槿等人各自散去用饭。

从学堂里出来时,萧榆又想拉着萧槿去偷看卫启沨,被萧槿一口回绝。

萧榆撇嘴道:“你不觉得看着他就通身舒畅嘛,我要是多看他一眼,晌午能多吃一碗饭。”

萧槿心中暗叹一息,岔题道:“我方才瞧见三姐跟四姐嘀嘀咕咕的,也不知她们在合计什么。”

萧榆不以为意道:“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

萧槿瞧着前头并肩喁喁私语的萧枎与萧杫,就觉得奇怪,这俩人都是心高气傲的性子,素日里惯常是暗暗较劲的,今儿怎么凑在一处的?

下午从谢先生那里出来后,萧槿被萧榆拽去后花园做绣活。

目下方交孟夏,寒气已去,暑热未来,园中花木葱茏,融和微风拂煦而来时,暖香盈满肺腑,熏人迷醉。

萧槿在亭子里坐了片时,便惬意得打起了哈欠。

萧榆正笑她送卫庄一回倒是变成了瞌睡虫。就听一阵人声渐近。

萧榆转头一看,便瞧见萧嵘正引着卫启沨往对面的凉亭去。

卫启沨穿一件松茶色绮罗直身,腰里扣着金镶玉云鹤猫睛石绦环,身若修竹,容色充盛,甫一现身,满园芳菲尽数失色。

萧槿起身欲走,但被萧榆一把拽住。

“咱们去跟卫公子见个礼吧,”萧榆笑嘻嘻地眨眨眼,“你这么扭头就走多失礼。”

萧槿一面扭动手腕去挣萧榆的手,一面低声道:“反正他们也没瞧见咱们,咱们走了他们也不知道……”

然而她话未落音,就听萧嵘的声音陡然传了过来:“六妹,八妹,你们怎不过来?”

萧槿一瞬间想掐死萧嵘。

萧榆捂嘴笑着收回手:“你看,我就说过去一趟吧?”

萧槿深吸一口气,搁下针黹活计,理了理衣裙,与萧榆一道上前。

萧嵘见两个堂妹过来,瞄了卫启沨一眼。他方才给卫启沨引路时,见他忽而转首往另一头望去,诧异间跟着看了一眼,发现对面凉亭里坐着他两个小堂妹。

他当下顿悟,觉得卫启沨大概是认为两个小姑娘失礼,这才出声将两人叫来。

萧槿朝卫启沨行礼道了万福,卫启沨唱喏还礼。萧槿见无事了,正欲作辞,就听她四姐萧杫的声音飘过来:“真是巧了,原来这里这么热闹,六妹和八妹也在。”

萧槿循声看去,就看见萧枎与萧杫一前一后移步而来,身边跟着的两个丫头一个捧着棋枰,一个手里端着一个大填漆托盘,上头搁着两个青花卧足碗和两个姹紫斗彩鸡缸盖碗杯。

两人一到近前便跟卫启沨施了礼。萧枎偷偷拿眼睛睃看卫启沨,却见他的目光根本没在她身上停留,心中难免失望。

她向来自认貌美,她觉得整个聊城都找不出一个容貌胜过她的,她已经习惯了旁人的瞩目,她以为卫启沨那日见过她之后起码会因她的容貌对她多一份留意,但她观察再三,却发现他连一个斜眼也没给她。

萧枎暗暗绞着手里的帕子。卫公子是不是美人见多了?

萧榆瞧见萧枎那双眼脉脉、含羞带怯的情态,目露鄙夷,暗暗拍了拍萧槿的手背,附耳小声道:“她总觉得她长得多么多么美,依我看,你长大以后肯定比她好看多了。卫公子又不是没见过美人,怎么可能看上她啊。”

萧槿淡淡笑笑,不作言语。

在卫启沨眼里,大约除了温锦以外,旁的女子都长得差不多。人都道她容貌远胜温锦,但卫启沨还不是一心都在温锦身上。

这也是温锦日后讥嘲她的一个由头。长得再好又如何,还不是一败涂地。

萧槿思及此,心觉讥讽,卫启沨始终不愿跟她和离,也不知是不是打算跟她这个幌子一直不死不活地过下去。大约等两人老的时候,也能说一句携手白头了。

卫启沨仿似听见了萧榆的话,目光往这边扫来,在萧槿身上定了少顷。

萧榆偷笑道:“啾啾,卫公子大概也觉着你比三姐长得好。”

萧枎没留意萧榆这边的小动作。她想到今日的筹划,又打起精神,跟卫启沨客套片刻,跟着便切入正题:“今日也是巧了,本是来与四妹妹下棋的,可巧就遇见了卫公子。”说着话仿似忽然想起了什么,笑盈盈道,“我们来时捎带了些吃食,卫公子不若品尝一二。”言罢,揭开了其中一个卧足碗的盖子。

一股浓郁的香气立时逸散开来。

萧槿低头一看,见是一碗清蒸大虾,神色一凝,心道三姐你要自求多福了。

“不要紧,不必解释。怎会是白跑一趟,你身子染恙,我理当来探望,”卫庄径直上前,“请大夫没有?”

萧槿转头笑道:“偶感风寒而已,又不是什么大毛病,自己喝点姜汤就好。”

卫庄却忽而神色一肃;“你可知道多少大病都是打‘偶感风寒’来的?我看还是请周大夫来瞧瞧的好。”

萧槿觉着麻烦,摇头直道不必。她往常染了风寒都是灌姜汤和热水灌好的,也不必吃药,几天就能好。

“你是怕喝药不顶用?”卫庄耐心劝说,“周大夫医术不俗,你看上回我落水,不就是周大夫来瞧的?喝了周大夫的药之后,夜里睡得都十分安稳,连我脑后那个包都消得格外快。”

萧槿险些一口姜汤喷出来。

卫庄简直跟个托儿似的。

卫庄见他劝说半晌,萧槿却始终无动于衷,正欲继续,就听到江瑶与江辰的声音自外头传来。

卫庄想起江瑶方才的话,即刻起身,出外拦住了正跟丫头周旋的江辰兄妹两个。

“啾啾阁房,君实入内恐为不妥。”卫庄岿然挡在江辰面前。

江瑶越发觉得卫庄碍眼,面上却还得笑着:“切邻之间不妨事的,何况大家彼此相熟……”

“那也不妥,”卫庄半步不让,“二位请回,啾啾无甚大碍。”

江瑶仍旧笑道:“啾啾年纪尚小,不必这般……”

“年纪再小,此间也是闺阁之地。”

江瑶嘴角微抽,目光不由自主就落在卫庄身上,心道那你还不是杵在这里?

“我是她表兄。”卫庄仿佛看穿了江瑶的心思,理直气壮道。

江瑶一时竟无言以对。

江辰有些窘迫,在一旁低声对妹妹道:“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等回头再来。”

江瑶暗暗瞪了兄长一眼。回个头!平日里本就见面不多了,还不趁着这会儿献献殷勤。

两厢正僵持间,萧槿自屋内出来,方欲跟江瑶兄妹说不必劳师动众,就听卫庄道:“快些回去,仔细再受风寒。”

卫庄说话间就要将萧槿往屋里拉。江瑶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萧槿的手,笑道:“我哥哥知道一个治风寒的偏方,方才我着急忙慌地走就是想叫他来说与啾啾听的。”说着话就使劲朝身后的江辰使眼色。

江辰一愣,随即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连连点头:“对对对,我知道一个偏方,就是把……把……”

江瑶见哥哥紧张得卡住了,暗暗发急,状似无意地提醒道:“就是那个紫苏汤……”

江辰恍然,忙将紫苏汤的做法背书一样背了一番,末了道:“记得趁热喝,疗效好。”

江瑶松口气,转头对萧槿笑道:“我却才想起我家似乎就有紫苏叶,等我回去找找,过会儿给你送来一些。”

萧槿觉得江瑶小题大做,摇手笑道:“真的不必麻烦,小病而已。”

江瑶却不以为然,拍着她的手背让她等着,又交代她好好休息,与江辰一道作辞。

等出了萧槿的院子,江瑶终于忍不住道:“哥哥,你适才是怎么了?平日里背书不是背得挺好么?瞧你方才背个偏方都磕磕绊绊的。”

江辰挠头道:“我……我对着啾啾就忐忑……”

江瑶叹息一声,又道:“回头啾啾要是被人抢了,你就哭去吧!我还等着啾啾做我嫂子呢,你可加把劲。”

兄妹俩说话间,卫庄追了上来。

“啾啾说了,不必送紫苏叶,”卫庄道,“另外,我已说服了她,她愿意请周大夫来看看。”

江瑶简直恨不能一掌拍死卫庄这个碍事的。她正要开言,江辰这回反应倒是快,忙道:“我家还有川贝,我看啾啾除却风寒之症以外,还有点咳嗽,不如我做个川贝炖雪梨给啾啾送来。”

温锦正与卫启沨一道从穿廊走过。她出来散心时恰巧遇见要回住处的卫启沨,才送了他一段路,就瞧见了江辰等人。

温锦没兴致知道卫庄身边的两人是谁,正要继续与卫启沨商量端午出游的事,就见卫启沨忽然回身折返。

卫庄正欲反驳江辰,就瞥见卫启沨朝这边过来。卫启沨分别朝江辰兄妹施礼,随即转向江辰:“阁下适才可是说八姑娘得了风寒?”

江辰不明所以,愣愣点头:“对。”

“风寒怎能用川贝炖雪梨,”卫启沨眉头微蹙,“风寒施治,着紧的是辛温解表、宣肺散寒,川贝与雪梨虽润肺,但皆性凉。咳嗽也分寒咳与热咳,风寒引发的是寒咳,用了川贝炖雪梨反而加重病症。”

江辰一怔:“我倒没留意这些。”

“风寒用些桂枝汤便是,亦或麻黄汤也可,”卫启沨思量一回,“我过会儿回去写个方子送与八姑娘。”

“不必了,”卫庄忽而开口,“已请了大夫,少刻就来。”

卫启沨转头看了卫庄一眼,须臾,点头道:“那便好。”言罢告辞。

卫庄盯着卫启沨的侧影看了俄顷,又收回目光。

他听闻卫启沨端午之后就要离开,那么他也该筹划一下入京之事了。

待两拨人离得远了,温锦见左右无人,终于压抑不住心底醋意,停步质问道:“表哥怎知八姑娘小字啾啾的?”

“她兄长跟姐姐们平日都是那么叫她的,我在萧家住了这么些时日,知道这个不奇怪吧?”

温锦犹自不满,酸溜溜道:“表哥倒是热心啊,人家说个话表哥都能凑上去,八姑娘病了,表哥心疼了还是怎样?”

卫启沨止步回头:“你不要无理取闹。我在人家府上叨扰多日,总是承着萧大人夫妇的情的,我方才既是听出不妥,焉有袖手旁观之理?”

温锦气道:“表哥说得好听,我看表哥是被那小美人晃花了眼吧!”

卫启沨面色微沉:“你这是胡搅蛮缠。”

“我怎就胡搅蛮缠了,我说的……”温锦一句话未完,卫启沨转身就走。

温锦一时愣住,回神后赌气道:“你走!走了就别来找我!我也不会去找你!”

卫启沨步子不停,一径去了。

温锦恼得直顿足,他竟然真的走了!

她一时气闷难当,咬了咬牙,也回了自己住处。

喜鹊见自家小姐回来时面色难看,询问缘由。喜鹊是温锦的贴身丫头,对于温锦与卫启沨的事是知晓的,听闻是因为和卫启沨闹了别扭,当下笑道:“姑娘烦恼什么,卫公子满心里装的都是姑娘,而今不过是一时怄气罢了,等醒过神来,自然会来找姑娘。”

温锦被她说得舒心,心头火倒是消了不少。她觉着卫启沨今晚必定会来哄她,便安下心来等待晚夕到来。

周大夫来给萧槿瞧过之后,开了方子,又嘱咐了些需要留心的事项,便道无事了,作辞离开。

萧槿见卫庄掇了一把交椅坐到她的软榻对面,愣了愣:“表哥作甚?如今无事了,表哥怎不回去?”

“我要看着你喝药,”卫庄盯着她,“你总嫌药汁子难喝,我怕你背着我把药倒掉。”

萧槿咧咧嘴,正要劝卫庄回去,就听他问道:“你睡觉时是不是爱踢被子?”

萧槿又是一愣。她觉得她庄表哥问话真是越发随意了……

她抬头见卫庄认真望着她,硬着头皮道:“是……大约是昨晚踢被子着了凉。”

卫庄点头:“我就说,昨日瞧着你还好好的,今日怎就染了风寒。你既爱踢被子,那就让值夜的丫头夜间留意着点。”

萧槿应下。卫庄又交代她早晚记得添加衣物云云,林林总总,不一而足,直到药煎好了才堪堪收住。

等到萧槿要喝药时,卫庄见她皱着一张小脸磨磨蹭蹭不肯去碰药碗,倏地起身,端碗执匙,舀起些许药汁送到萧槿嘴边:“张嘴。”

萧槿面上一红,欲自己接过匙子,但卫庄不肯。他如今离她极近,她虽因染病嗅觉不太灵敏,但也能隐隐嗅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清冽香气。

被他喂了几口之后,她实在觉得别扭,横下心,端过碗一饮而尽。

卫庄满意一笑,递给她一碟子蜜饯。

临走前,卫庄轻拍她脑袋道:“你养好病之前都不必来我这里了,换我来你这边看你喝药。快些好起来,端午时还要出去看龙舟。”

萧槿又因着他这个动作闻到了那股气息,在他出门时,禁不住问道:“表哥熏的什么香?气味很好闻。”

“这不是熏香,你闻到的是我泡的花茶味道,我方才等你的时候,摘了些花泡了一壶花茶,”卫庄说话间回转身来,径直将手凑到萧槿鼻端,“猜猜我用的什么花。”

萧槿不意他会突然靠近,顿了一下。她努力辨识了一下,思量着道:“我鼻子不灵,可能闻得不准,我觉得似乎是……栀子的香气。”

卫庄又拍了她脑袋一下:“聪明。等回头你病好了,我教你泡花茶。”言讫,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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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江小公子有事没事就爱跑来萧家串门,对萧槿颇多照拂。

萧槿说话间,江辰已然到得跟前。他兴冲冲地跟萧槿一叠声道着“真巧”,又命小厮提来食箩,笑问萧槿要不要吃刚出锅的蒸酥。

萧槿摇头,晃了晃手里的枣糕:“庄表哥给我买了枣糕了。”说话间仍旧觉得如坠梦中。

他近来似乎没跟他借过东西吧?

不过江辰很快释然了,卫庄约莫只是因为即将赴考,有些焦虑而已。

江辰也是要去考府试的,他本想着既然碰巧遇见,不如跟卫庄同行搭个伴,但卫庄并无此意,出言回绝了。江辰也不好勉强,跟萧槿说笑一回,作辞离开。

天福见自家少爷闭着眼睛半晌不言语,以为他睡着了,忍不住出声道:“少爷醒醒神,咱们即刻就到贡院了。”

“经你一说,我还真有些乏了,”卫庄换个姿势继续靠着,“今晨起太早了,等到了地方补一回眠。”

天福心道完了完了,少爷真是打算在号房里睡上四天了。

卫庄头往后靠时压到了脑后勺那个肿起的包,顿时轻咝了口气,看向天福。

他被捞上来之后身体是无甚大碍,只是天福失手令他磕出来的包却还没消下去。

真是不敢信啊,她庄表哥竟然给她买了两块枣糕……

江辰也是一愣,转头看了卫庄一眼,惊诧不已。

卫庄的吝啬是左右邻舍皆知的,江辰也是深有体会。有一回江辰跟卫庄借香茶饼,结果卫庄拿出小刀对着一片香茶饼仔仔细细地给他切了一个小小的角,还不及江辰的小拇指甲盖大。

江辰当时对着那一粒香茶饼怔了许久,自此之后再也不敢来问卫庄借东西。

江辰其实不太明白,卫庄家中也颇有资财,明明不缺银子,怎么就抠成那样呢?

贡院大得很,光是号房就有一万多间。每个人的考引上都写着事先分好的座号,士子们一入场就开始四处找寻自己的号房。

卫庄拿着刚发的那张座号便览按图索骥时,碰见了江辰。

江辰也正低头琢磨着座号便览上面的号房分布,转悠间,一瞥眼便瞧见卫庄正立在不远处看着他。

卫庄徐行几步到得他跟前,出声问道:“不敢动问,尊驾座号为何?”

江辰一愣,答道:“玉字六号。”旋即意识到了什么,惊疑不定道,“那卫兄你……”

卫庄瞥了江辰的背影一眼,转而低声跟萧槿叮嘱一番,末了拍着她的脑袋道:“四日之后你来接我好不好?”

萧槿一怔仰头:“为什么?”

送完还不成,还要来接?

卫庄上了马车之后,靠在云锦靠背上闭目养神。

府试是他早就过了的,通过这种遴选生员的考试于他而言易如反掌。他如今只是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事。

纵然他一路考入殿试摘取鼎元,他也是以卫庄的身份。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变回卫启濯,但是不论如何,总还是要有所筹谋。

萧槿总觉得卫庄辞色间透着些莫名的异样,似乎是心里存着什么事放心不下一样。

难道是惦记着他屋里剩的那点灯油?

萧槿暗暗摇头,她总还是觉得卫庄自打上回溺水后,整个人都有点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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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庄瞧着那个一径往这边奔过来的少年,在脑中搜寻了一番,想起了来者何人。

间壁江家的公子江辰。

江辰禁不住感慨,卫庄今日肯拔毛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嗟叹间转头跟卫庄寒暄,但卫庄似乎有些神思不属,又时不时打量他一眼。

江辰觉得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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