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老人家，灵车庞大，天雨路滑，这如何抬法？”

老人从怀中摸出一面白旗，高喊一声：“眉县后生听了！前行三十人，挖脚坑！第一抬，九十七人，上！”

只听见赤膊方阵中“嗨”的一声，四排手持大扛粗绳的壮汉肃然出列，迅速站到木架四面，“咵，咵，咵！”三声大响，整齐划一地摔下了大绳，结紧了木架，大扛插进了绳套，连环利落，不愧是久有军旅传统的老秦人。

雨幕无边，天地肃穆。白氏老族长向灵车深深一躬，举起令旗，猛然一脚踩下嘶声哭喊：“老秦人呦！”“送国君呦！”壮汉们一声哭吼，木架灵车稳稳地升起。

“好国君呦！”一声号子，两行热泪。

“去得早呦！”齐声呼应，万众痛哭。

“日子好呦！”雨雾潇潇，天地色变。

“公何在呦！”妇孺挽手，童子噤声。

第十七章：独木难支 (第3/3页)

百官队伍。最后的白色方阵是车英率领的三千铁骑，他们高举着长矛，恍若一片白色的枪林。

当走到北垣坡下，突然之间，晴朗的天空中乌云密布，雷声滚滚，沙沙雨幕顷刻间便笼罩了咸阳原野！北阪官道又长又陡，瓷实的夯土路面顿时油光明亮，竟连续跌倒了五六匹战马。这样的突发情况往往最令人无可奈何。

正在此时，雨幕中冲来数百名白发苍苍的老人，身后是一大片整肃排列的赤膊壮汉！他们当道跪成一片，为首的一个老人嘶声高喊：“天降大雨，上苍哀伤！我等子民，请抬秦公灵车上山。”

大雨滂沱，漫山遍野涌动着白色的人群，群山呼应着激昂痛楚的号子。

六里长的漫漫北阪，在老秦人撕心裂肺的号子声和遍野的痛声中，灵车走了整整一个时辰，我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君上，一路走好，有民若此，秦何不兴？”当灵车被万千民众簇拥着抬上莽莽北阪时，风吹云散，红日高照。

山东列国的使臣们惊呆了，谁见过如此葬礼？谁见过如此民心？在他们的记忆中，战国以来，赵肃侯的葬礼要算是最隆重的了，六大战国各派出了一万铁骑组成护葬大方阵，邯郸城外的十里原野上，旌旗蔽日，白幡招展，雄壮威武。但事后想来，那都是“礼有余而哀不足”的排场而已，如何比得这乡野匹夫为国君义务抬灵，竟在大雨中上了六里北阪，如何比得这举国震颤的哀痛？如何比得这无边无际的汹涌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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