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木甲板，埕光铮亮，纤尘不染。

可是，这支船队，刚刚经过了数千里的长时间海途啊！

阮知方自然不晓得这支舰队是打哪个港口的，不过，潜意识，很自然的把这个港口想做了“天津”——天津到顺化，确实好几千里呀。

他想起了九年前，富浪沙联手衣坡儒，先陷土伦，再攻嘉定，自己奉命率军“剿夷”，竭尽全力，胞弟阮维亦战死殉国，可还是挡不住富、衣联军的兵锋，一败再败，终于不能不做城下之盟，签了丧权辱国的《壬戌条约》，将南圻三省割给了富浪沙。

彼时，自己面对的，是眼前的这种艨艟巨舰。

他清楚记得，当整个港湾都回响着富舰巨炮雷鸣般的轰响，土伦的炮台，一个接着一个，像瓦片般四分五裂时，自己那种无力与抗、怎么挣扎都翻不过身来的绝望感——这九年来，不晓得有多少次，夜半梦回之时，因之大呼惊醒？

阮堂虽说“久历戎行”，可到底已经是六十八岁的老人家了，年纪不饶人，手脚都没那么好使了；何况，因为要拜见天朝钦使，为隆重其事，换了全套的“大朝服”——僕头、蟒袍、玉带、朝靴，穿了这么一套行头，算再年轻十岁，爬那个“软梯”，也是不大方便的呀。

吊篮一路升了去，晃晃悠悠的，海面反射阳光，一片耀眼，阮知方又是一阵目眩，不由得微微闭了眼睛。

待重新睁开眼睛，吊篮已经升了甲板。

此时此刻，那种绝望感又悄然袭了心头。

阮知方的手，微微的颤抖起来。

说明一下，彼时的越南，称西班牙为“衣坡儒”；土伦即后世之岘港，嘉定即西贡。

距离那条最大的兵舰——阮知方晓得，这是舰队的“旗舰”——大约半箭之遥的时候，“福船”停了下来，对方派了一只划艇来接阮堂了。

阮知方终于来到了“旗舰”的跟前，他抬起头来，只觉如山如岳，一阵目眩。

他小心翼翼的跨出吊篮，在甲板踩实了，环顾四周，大大一怔。

一开始，他还没有想明白，自己因何而“怔”，过了片刻，明白了——这条兵舰，实在是太干净了！

简直——干净的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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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船其他的细节：舰能够见到的金属件的表面都打磨的发亮，几乎看不出海水和盐雾侵蚀的痕迹。

所有的缆绳都盘得整整齐齐，每一个水手结都打得一丝不苟。

阮知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海船——论干净、论整洁，是俺们大南皇帝乘坐的龙船，也没

第二十九章 血海，巨鲨，利齿，颤栗 (第2/3页)

地方则漆成红色，红黑之间，以白条纹区隔，极其醒目。

舰艏的斜桅，“红海血睛蓝鲨旗”，猎猎飘扬。

阮知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一只大手攥着，愈接近“钦差船队”，那只大手，便攥的愈紧。

同时，他看见舰艏漆了两个大字——“伏波”。

舰放了一只吊篮下来，请阮知方坐了进去，然后，将他缓缓的吊了去。

阮知方暗暗舒了一口气，俺还以为，要爬那个什么“软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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