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元曦的挽留声中向李庭芝道别,我领着萧歌和陈维维离开了大都督府。
此时已经入夜,四处夜阑人静,只是头上星光点点,天上地下显得空荡荡一遍寂寥。我回头看去,李庭芝因不忍离别伤情,回了院中,只留元曦在大红灯笼下倚门眺望。随着马蹄声响,那道红色的窈窕身影也渐渐陷入黑夜之中,慢慢消失去,终不再可见。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于是,心中便充满出征前的忐忑,和身处战争年代的苍凉萧远的沧桑情怀。握着缰绳的双手不由得变得僵硬,不知不觉把怀里的萧歌勒得紧了。
萧歌轻轻挣扎一下,返过头担心地问我:“哥哥轻些,我有些难受。哥哥没事吧?”我才恍然自觉,放松了手臂,将脸上泛上些笑容,答她:“没事,萧歌放心。”
喟然叹息中,我将马蹬使劲一踢。顽主受痛,猛地加速向前窜去,蹄声便响得更是密了。
夜沉得很,纵马疾驰在凝重的黑幕之中,带起的风声在耳边旋转尖叫,那街坊灯笼在奔驰中也成了迅速消失的一抹抹飘摇红影。四人只是低伏着身子随战马往前,再往前,一声不着。
在行进中,绕过一条小巷。经过其中一户人家时,那人家在蓦然间大开门牙,使屋内强烈的灯光直投中街。然后十数人的哭丧声随着倾泄街中的灯光传出,又夹杂着道士的诵经声,唢呐锣鼓同时齐鸣。在顽主的奔驰中回首,便看到一具棺材从门牙里被抬了出来。
已近二更,怎么还会有人出殡?陈维维稍稍勒住缰绳,想驻马停下看个究竟,却被我低喝一声:“走。”于是撇撇嘴角,嘟嚷着跟随我背后往前继续行进。
苍穹中弯月在浮云空隙处若隐若现,不时往下播撒幽幻的皎洁白纱,一丝丝便如银线般在天地间缠绕,似乎千里烟波,暮霭沉沉。身后的哭喊声穿过银幕飘渺传来,凄怆悲苦直是莫以名状。“朝庭啊你就这样无用,任由鞑子欺负汉家吗。快快灭了鞑子吧,吾家儿郎又战死一个啊----”。
第二十三章 暗香 下 (第3/3页)
可那些都是外在的东西,我希望她喜欢上去除虚名荣华的我,一个单纯朴实的徐子清。
那线目光又飘了过来。她是喜欢上我了吗?我想捕捉它,可晶莹剔透的眸子移去了别处。
在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里反复,另一侧的陈维维实在吃得无味,忍受不了这压抑的空寂,便站起身要求回去。场面确实难受,因了临别在即,众人面有戚色,还不如分开来好些。
自古伤离别,更哪堪冷落相隔阴阳间。浑身便是僵硬发紧,心中如尖刀刺过,痛得额头冒汗。我抱着萧歌,环过手使劲按住胸口。在满天星辰闪烁下,皎白银丝缠绕中,耳旁尖声大叫风声里,神思却在疼痛难忍时飘泊于世间万物之外。蓦地,脑子里一声奇怪大响,轰然唱起一曲挽歌:“浊酒一杯家万里,勒战沙场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家翁白发儿郎泪。”
年迈的父亲在家中等待远去的儿子归来,已是白了头发。那儿郎离家万里征战沙场,在羌笛声中想念家人,却无法探望,只得泪水浸满了双眼。我北洋镇出征一万义军经一年激战,现在只余下四千五百多人。现时北洋便有五千五百个家庭如这里情景一样,悲锣声响,老人憔悴,幼子娇妻哭泣。
又思及为救下大宋牺牲无数的大好男儿,不知发生过多少让人感叹悲歌的壮烈故事。现在抚今追昔,但觉得多少六朝兴废事,尽入渔樵闲话。也许再过数十年,热血男儿们的故事已是无人记得起,或成为渔夫樵人闲谈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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