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均这才清醒一些,骨头里的痛也开始隐隐地冒头,让人无法忽视。
他有很多话想对陆鸿明说,又好像无从开口。而且,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分力气都使不出来。挣扎之下,很快软在了陆鸿明怀里,眼睛还是看不清。
陆鸿明一手箍着他,怀里的人浑身发热,把另一只手盖在他额头上一探,才发觉简直烧的烫手!
“你知不知道自己发烧了?!”
程均顺着他的话慢半拍地回答:“哦……我说呢,怎么、这么热……”
热水壶也被拿走了,程均只能接了一碗自来水喝,他大口大口地吞咽,在困倦中生出一些发散的感慨:以前没有被人完全抛弃的时候,也没有一觉睡得这么舒服过。冬天的夜里,他的脚竟然是热的。
喝完水,程均很快又睡了过去。梦里也有热气裹着他,像傍晚时分翻涌的海水,一波一波,从脚心蔓延到头顶,太热了,让他在满足的同时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一觉睡得很沉,第二天早上,程均是被一阵剧烈的拍门声吓醒的,门外的人毫无耐心,嘴里大叫:“程均!程均!”
好在人虽然睡着了,但还知道下意识地吞咽。
陆鸿明扶着瓶底,就那么给高烧着睡着的程均慢慢地喂进了大半瓶水。等轮到他进去看医生的时候,嘴唇已经湿润很多,虽然脸色还是差,惨白中带着一坨高原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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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里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搪瓷杯子,红光满面,边吹气边问程均:“那里就一把吧?我好好地跟你讲,这个房子我已经给人家租出去了的,这几天就要搬过来,可不兴半夜偷偷跑回来住,吓到人家要报警抓你就不好了知道吧?”
程均没来由地笑了下,“我就这一把钥匙,您放心吧。”
“嗯。”女人不急着走,反而探头看程均那一堆乱糟糟的衣服,“你多大了?不知道现在福利院收不收……要我说,书就不要念了,念也是白念经,看看程坪就知道了。不如找个学徒的营生有口饭吃,去讨饭是讨不到的,又没有缺胳膊少腿。”
从前程均偶尔还会觉得自己挺厉害的。他不知道同龄人过的正常的日子是什么,但单看程坪,他就能感觉到,自己大抵是悲惨的,处境也应该是艰难的。但是他还偷偷藏着一张□□,还有这几年从牙缝里掏出来的二百多块钱,那是快要饿死了的时候才能拿出两块钱买方便面的。可是现在面对着空荡荡的阳台,他才知道,他并没有那么厉害。
他把东西藏在别人的家里,这件事,从根上就是危险的。
程均的手揣在裤兜里,里面有陆鸿明和他玩儿,给他的五张崭新的十块钱。
陆鸿明来不及再问别的,先把两个人折腾到了医院。
等坐在大厅里挂上水,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
程均在去医院的路上又睡着了,被陆鸿明背着进去,自己歪在椅子上继续昏天黑地地睡。等陆鸿明挂完号快轮到他的时候,才被叫醒。
他从后半夜一直烧到第二天中午,中间连口水都没喝过,还紧紧挨着暖气管睡,这会儿已经有些缺水的症状。脸上浮着一片不正常的红,嘴唇干得起皮,看着是牵扯的动作大了就会裂开的程度。
等叫号的时候,陆鸿明去买了瓶水,捏着程均的下巴哄他喝。
程均两根手指里捏着薄薄的户口本,他不想问,但是房东等着,不问大概暂时是不会走的,他实在不想应付了,只好轻轻吐了口气,顺了房东的意:“阿姨,您知道我大伯他们去哪了吗?”
房东脸上瞬间多了层光亮,她终于得到了这个给程均判死刑的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
她不直接回答,而是说:“认真说的话,这事也不是没有预兆。你伯母前几天就来我这里,死磨硬泡地要退押金。说是你大伯找了新工作,要搬个更近的地方。”
“倒是没看出来不打算要你了。”
她说了这句,终于有压制不住的痛快从脸上冒出来,还勉强装作惋惜的样子:“作孽,这是人做的事吗?他是你亲大伯,就算伯母不亲,伯父总是亲的吧?流一样的血,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今晚倒是可以睡在客厅,客厅还有暖气,比他平时睡在阳台好多了。程均从心里困到脑子里,分不出一点力气去想,明天去哪。
主卧有扔下的一些破旧的床单和褥子,他把它们拿到客厅去,挨着暖气管过了一夜。暖气给的足,程均半夜被生生渴醒,嗓子里干得呼吸都疼。
他起来去厨房倒水,开了灯才被眼前空荡荡的屋子打醒过来,他确实是被人抛弃了。
程均脑中一片轰鸣,嗡嗡作响。眼前是暗沉的黑,连白天还是晚上都分不清。
他头重脚轻地摸索到门口,忍着晕眩开了门,胳膊就被在门外大叫的人一把攥住,耳边又听见轻轻的一声,“程均。”
“……陆鸿明?”
程均先还以为自己在梦里,但是拍门的人太执着,不知道砰砰砰的动静伴着一声比一声高的程均响了多久,他的脑子才慢慢醒过来。可是眼皮重的掀不起来,程均被吵得头疼,他想答应一声“就来”,却张不开口,好容易张开了,嗓子又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倒是外面那个人嗓音嘹亮。
陆鸿明的心已经凉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听见了里面因为空而传出来的回音……程均,也许早就走了。
23 第 23 章 (第2/3页)
早上吃过饭的碗和筷子还在窗沿上放着,当时他怕开水会吵醒睡觉的三个人,也想着反正早晚都是他洗,没想到这成了他现在仅有的一件家具。
寄人篱下的这几年,终于走到了尽头。程均拿起放在一堆衣服上面的户口本,慢慢地翻开,贴在最后一页的□□已经没了。这个证上,只剩下了他和血肉早就化光了的奶奶。
他还是没醒过神来,房东没一会儿就来了,手里捏着从门上拔下来的钥匙,像是等了很久的样子,看到程均的时候舒了口气。
她极力煽动程均的情绪,想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哭了最好,她能多出好些谈资。
可是程均唯一的感觉是他真的很累了,他在陆鸿明家吃得很饱,现在在肚子里热热的发作起来,让人想睡觉。
房东看他只是麻木,不骂人也不过分惶恐,顿觉没有意思,给程均留下最后期限,端着茶杯溜达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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