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娘状似有意地顿了顿,才垂眸为自己将茶水满上,接着道:“云篆道人到了燕京,到了咱们这府上。”
朱砂那冷冷淡淡的神情终是有了些微的变化,有些微的诧异。
诧异那任何人想求都求不来的云篆道人竟会到这安北侯府来。
“也不知侯爷是如何请到的云篆道人,也不知侯爷是请那云篆道人为谁堪命,当时并无任何人在旁,唯我有幸那日在书房伺候侯爷,在端上茶水时只听得云篆道人一句话。”林婉娘又顿了顿,抬头看向朱砂,这才道,“罪若不赎,燕沈必亡。”
罪若不赎,燕沈必亡?
“还未。”朱砂如实道。
“朱砂姑娘很着急吧,可惜我也帮不了朱砂姑娘的忙,只能陪朱砂姑娘说些话而已,朱砂姑娘不嫌我话多就是。”
“朱砂前来,便是来听二姨娘说话的。”朱砂很直接,二姨娘轻轻笑出了声,“朱砂姑娘性情爽直,果不是生在这朱门高墙里的小姐。”
她笑,林婉娘便也笑。
原来,这便是沈天将素心接回到安北侯府来的原因,也是他为何不让府里的人欺辱素心不能让素心有事的原因,更是他为何会紧张素心不见了的原因。
因为怕这谶言变真。
因为他认为素心便是他的罪孽。
果然红颜命如纸薄,骨血亲情都远不及一句谶言。
朱砂笑罢,捧起茶盏,晃了晃,呷了一口,赞道:“二姨娘这儿,茶好喝,故事也有意思。”
“朱砂姑娘喜欢便好。”林婉娘笑得温婉,忽而又颇为关心道,“也不知大小姐这会儿如何了,可好些了?”
“二姨娘既然这般关心大小姐,何不到惜花苑去瞧瞧?”
“这倒不了,我去了若是扰了大小姐,侯爷及夫人若是怪罪下来,我可担不起。”二姨娘轻叹一声,“大小姐从小到大鲜少有病有痛,就算是回到府里来一时未适应,也不至于说倒便倒,我还记得大小姐唯一生过的一场大病便是出生后的一个月那会儿,那时侯爷陪同先帝在北疆打仗,一眼都还未见过大小姐,那时好几个大夫都说大小姐没得医治了,好在的是最后大小姐撑过来了,小小的娃儿,真真是可怜,也真真是不容易。”
“若我没记错的话,大小姐与朱砂姑娘的年岁,先后只差了半个月而已吧?”
朱砂眸中有寒芒一闪,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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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娘毫不介意朱砂这直裸裸的视线,还是浅笑着又道:“那还请朱砂姑娘稍等一等了,方儿很快就会将茶水端上来。”
朱砂沉默,既不说话,也不四处打量,直到方嬷嬷端了茶水上来,林婉娘亲自替她倒了一盏茶,她呷了一口后不吝赞道:“好茶。”
“也是白日里侯爷命人一并送来的,雍邑的茶很是香纯,我倒是不常饮茶,都是侯爷过来时才会沏上一壶。”像是怕朱砂不相信自己似的,林婉娘给她倒了一盏茶后也给自己倒了一盏,轻啜了一口后才道。
“我甚至连一声‘母亲’或是‘姨娘’都未听到我那孩儿唤过。”明明是一件伤悲的事情,林婉娘却是在笑,笑得轻轻柔柔的,就像是母亲对自己的孩儿才有的笑,不是面对朱砂,亦不是对任何人,至于对着谁,怕是她自己都不知晓,“从前听不着,以后也不会听得着。”
朱砂自然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她将会一直都独自一人,再不能为人母。
不能为人母,这于任何女人而言,都是一件残酷又悲哀的事情。
朱砂微微拧了眉。
林婉娘说完这一句便沉默了,只静静地品着茶。
过了少顷,才闻朱砂道:“母亲与我是一年前回到府上来的。”
“是去年夏末时候的事情。”林婉娘道,“那时候也正是大小姐去往安南山为侯府祈福的日子。”
“呵呵……”朱砂轻轻笑了起来。
“侯爷很是疼爱二姨娘。”朱砂将茶盏搁在面前的桌案上,冷冷淡淡道。
“朱砂姑娘可知这是为何么?”林婉娘也将手中的茶盏搁到了桌案上,轻轻一笑,看向朱砂。
这样的话,她本不该对任何人说的,可现下她却是对朱砂说了。
朱砂不惊不诧,相反,她很淡然,因为她知林婉娘等她来,必是有话要与她说。
一些旁人所不知晓的事情。
祈福,便有用?
真真是可笑。
只不过,沈便是沈,又为何是燕沈?
燕京的沈家?
是,却又好像不全是。
她的意思还是,沈天之所以疼爱她怜惜她,是因为她再不能为人母这件事情。
一个男人因着一个女人再不能为人母而对她疼爱怜惜,很显然,之所以会生出这样的事情,是因为这个男人。
林婉娘的面上不见悲伤,只有柔柔的笑,不知是她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还是她的泪早已流尽而不会再因此而伤悲,只见她又捧起了茶盏,又轻呷了一口,这才问朱砂道:“朱砂姑娘可找着素心妹妹了?”
“有所耳闻。”朱砂不知林婉娘为何会忽然提及这云篆道人,却还是微微点了点头,道,“传闻云篆道人是位堪命高人,其不论堪国命还是堪人运皆极其精准,从无差错,其曾言卞国必昌,卞国如今便是国力昌盛,其曾言楚国必亡,现今楚国已四分五裂,其曾言燕国必兴,曾经弱小的燕国而今能与卞国荆国等各大国一争天下,各国帝君均想请得其为其国堪上一命,奈何这云篆道人喜云游四海,遇着了,是缘分,遇不着,便是求也求不来,不知朱砂道得对是不对?”
“确是如此。”林婉娘微微点点头,见着朱砂茶盏里的茶水少了一半,便先替她将茶水满上,道,“一年前,那喜云游四海的云篆道人于盛夏的某一天,来到了燕京。”
朱砂抬眸看着林婉娘,等着她接着往下说。
朱砂不语,二姨娘继续道:“既是这般,我便与朱砂姑娘说说府上的事情如何?朱砂姑娘回到府上虽有一年,但鲜少在府上走动,想必府上有很多事情姑娘并不知晓,现告诉了姑娘,也以免姑娘日后不当心犯了错。”
“那朱砂便先行谢过二姨娘了。”朱砂说着,朝林婉娘微微垂了垂首。
“谢倒不必,当是我感谢朱砂姑娘愿来晚风苑听我唠叨才是。”林婉娘又笑了笑,而后敛了笑,神色颇为认真道,“不知朱砂姑娘可曾听说过云篆道人名号?”
068、罪若不赎,燕沈必亡 (第2/3页)
上除了茶水之外,瓜果糕点亦备得整齐,很显然她这已是做好了准备等朱砂前来。
对于朱砂的拒绝,林婉娘又笑了笑,道:“朱砂姑娘大可放心,我并未在糕点里投毒。”
朱砂将目光定在林婉娘的双眼上。
又为何要与一个从来与她都没有交集的人说?除了这个人对她有用之外,朱砂再想不出第二个理由。
而她要说,她便听着。
朱砂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既不表示自己知道,也不表示自己不知道,林婉娘似乎也不打算听朱砂应话,将茶盏放下后接着道:“因为我也曾为人母,若是那个孩子还在,年纪与朱砂姑娘差不了多少,只是二十年过去了,除了这满院的竹子及方儿伴着我之外,我还是只有我自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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