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叶嫤才好不容易压下剧烈波动的心神,朝裴楠襄问:“我身边的这几人,你最怀疑谁?”
他目光顿时变得幽远,半晌后,才嘶哑道:“孟清远。”
叶嫤眉头一皱,“不可能。孟清远是我当初从河中救起,且也一直知晓他身世清白,没有什么牵连。”
“有时候表面看到的,未必是真。公子姬宣既能在在下眼皮下蒙混过关,甚至连在下这些日子都查不到他的行踪,就凭这点,他便绝非等闲之人,甚至能轻而易举的,将叶姑娘玩弄于鼓掌间。且偌大江南之中,最好的藏身之地,最好的不易惹人怀疑的地方,不正是叶姑娘身边?”
“你今日也是在我主院的亭中见过孟清远,你那时发觉异样了?”叶嫤问。
“是。”他回得干脆。
“妙手阁虽是失火,你虽制造了诈死的假象,但那姬宣公子,并不相信?”叶嫤嗓音一挑。
他点点头,“多疑之人,又怎会真正信在下被火烧死了呢?在下一直怀疑他已抵达江南,如今看来,这怀疑是对的。想必这会儿,他已是兵分两路,一路去追击凌桑,企图阻止凌桑回国中伤二皇弟,一路留守在此,逼在下现身。他也是极其精明,知晓在下对叶姑娘你心系得紧,便从楚凌轩身上下手,引你出镇,在下明明怀疑镇外许是有埋伏,却因顾虑你之安危,不得不亲自陪伴出镇。呵,那公子姬宣啊,着实是好谋略,只可惜,他布局了得,行事也滴水不漏,但他终究,还是露出了马脚,暴露的位置。”
他那双血色疲倦的双眼顿时弯弯的笑了起来,整个人鲜血狰狞,却格外的欣慰愉悦,吞了吞血,咧嘴而笑,“今夜,在下该是不能回江南镇了,叶姑娘可否找处山坳,将在下藏起来?”
叶嫤稳了稳心神,一言不发的扶他往前。
裴楠襄突然不再言话,仅努力配合着叶嫤踏步往前,只是他那双眼,却一直凝在叶嫤脸上,紧紧的凝着,眼中的神情格外深沉认真,就像是要将叶嫤看穿一般,更像是要彻底仔细的重新了解叶嫤一样。
直至半晌,叶嫤才偶然瞧见一个山洞,揪着的心蓦地释然开来,扶着裴楠襄入得山洞坐定。
月色打落在山洞外的灌木上,隐约有些苍白。
“叶姑娘究竟是为了大昭,还是为了慕容景?”
“都有。”叶嫤直白回话,说着,嗓音一挑,“裴公子倒当真不适合再呆在江南,待你今夜稳住心脉之后,明日一早,便回大梁去吧。”
“在下并不忌惮姬宣。便是今日之事,姬宣也未得手,且还暴露行踪,即便凌桑那里,只要凌桑好生遵从我最初嘱咐他的方法行路,姬宣的人仍也在凌桑那里讨不到任何好处。”
“即便如此,你也不可再留在江南。”叶嫤绕回话题。
他突然沉默了下来,深深将叶嫤凝着,待片刻,低沉道:“常日在大梁要杀姬宣,并非易事。如今姬宣既已到了你的地盘,且身边护卫不多,在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即便要回大梁,在下,也得先解决公子姬宣。”
叶嫤叹息,无可奈何。
权谋之争,两方强势,这硬碰硬的血肉之洗,谋略与陷阱重重,着实让人心惊,也心厌。
她不能改变裴楠襄的决定,也不愿太过干涉,只待沉默半晌,她才淡道:“即便如此,你也不可再牵连大昭,更不能,牵连楚凌轩这些无辜之人。”
“在下日后,不会动楚凌轩。”
“大昭呢?”
“慕容景也有角逐天下的野心。”他语气极其确定。
叶嫤目光微颤,面色也跟着越发沉下,一时之间,心绪杂乱,再也无心与他多言。
权谋之争,的确不是她叶嫤一人能左右得了,平乐王是否有角逐天下的野心,她如今也已不太确定了。若说当初她觉得她是了解平乐王的,但如今,她发觉她竟是有些不了解他,就论顾明月有孕之事,她便无法理解,更也不知他究竟想如何了。
她终究只是个局外之人,如今,无论是大昭京都还是这已然不太平的江南,都不是她叶嫤真正能落脚的地方。
越想,心中无端空荡,凉薄四起。
叶嫤稍稍转身,背对着裴楠襄,目光幽远散漫的凝在洞口外的朦胧月色,一言不发。
裴楠襄深眼凝她半晌,终是回神过来,不再耽搁,仅稍稍合眸,兀自用气调息。
整个过程,周遭毫无动静,除了夜风簌簌之外,再无其它。
时辰也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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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略是艰难的抬眼朝叶嫤扫了一眼,心中通明,知叶嫤已是发觉了什么,待片刻,他缓道:“动过。”
叶嫤深吸一口气。
他继续道:“山神庙中,在下将你安置在树上后,便亲自去杀了围剿许明渊的大昭精卫,当时凌桑也去制造假象,让跟随你的暗卫们误以为大梁刺客山神庙之行是冲着你来。”
他轻微的摇摇头,极为难得的有些无奈,“因为在下突然怀疑,二皇弟身边最是得利的幕僚……公子姬宣,似是早已抵达江南,在下担忧凌桑被人盯紧,亦或是出事,便未让许明渊跟随。”
“今日楚凌轩失踪之事可是你动的手脚?”叶嫤继续问,嗓音越发紧烈。
裴楠襄双眼微微一眯,苍白的面色有些疲惫狰狞,叹息一声,“不是。”
他沉默片刻,只道:“虽未发觉异样,但正是因为今日与他在凉亭中见了一面,随之而来的,便是楚凌轩出事。按照楚凌轩那马车马头的方向,便证明楚凌轩是在回程途中遇袭,时间也正好与在下和孟清远见过的时间相符合。说不准这会儿,孟清远还得以寻找跟随楚凌轩一道失踪的箫婉为由,前来正大光明看看在下是否被杀……咳咳咳……”
后话未完,他眉头大皱,突然开始猛烈咳嗽。
瞬时,他嘴角的鲜血溢得越发厉害,以剑支撑着的身子突然剧烈摇晃。
叶嫤眉头紧皱,满心压抑。
待裴楠襄即将要站立不稳倒下之际,她终是举步朝前,一把用力的将他扶住。
“目的呢?”
“救下许明渊,是为收得许明渊这枚棋子,再暗中培养扶持,牵制大昭帝王。制造刺杀目标的假象,是要让你引起警觉,差罗副将严密搜查潜伏在江南的大梁刺客。”
他竟是毫无隐瞒,直白回话,说着,勾唇笑笑,“只是,在下却未料到罗副将等人也是愚昧无能,不过是些大梁刺客罢了,他竟没搜查出一人来,你说窝囊不?大昭帝王遣这种粗人守在江南,只能明着打架,不能好生动脑,何能守得住你?”
叶嫤冷道:“慕容景也不曾料到,江南这平静之地,竟会出现你这般心思磅礴之人。”
他微微一笑,嘴角开始溢出鲜血,“那也是大昭帝王考虑不周,不能防范于未然。”
裴楠襄气息不匀,有些喘。
叶嫤站在他身边,低沉问:“你伤在哪儿了?”
他却不直说,仅道:“都是些皮肉伤,坐会儿,运运内力稳下心脉即可。”
叶嫤不懂这些,也无心多问,只是片刻,裴楠襄突然问:“在下将一切都已告知你,且也承认算计过你,叶姑娘为何还要帮在下?”
叶嫤幽远低沉的道:“倘若那姬宣公子当真在江南,一旦你死在江南,被嫁祸的,便不是那大梁二皇子,便该是大昭。”
叶嫤半信半疑。
他继续道:“在下与楚凌轩无冤无仇,毫无动他的理由。今日楚凌轩出事,只能证明一点,便是那人的确来了这江南,也想故意借楚凌轩出事来引在下出镇。只要在下出了镇子,那人要在罗将军眼皮外刺杀在下,轻而易举。只可惜,他终究还是忘了,在下在大昭为质多年,可是从来都不曾荒废武艺,那人,也恰恰低估了在下的武功,今日又损十来个暗卫。”
“你所说的那人,是公子姬宣?”叶嫤问。
裴楠襄这番话有凭有据,似不像在说谎,难不成,她的身边当真有个大梁二皇子的奸细?
倘若是的话,那奸细又会是谁,又与谁有染呢?春芷秋墨?暗卫统领,甚至,孟清远?
越想,思绪越发凌乱。
叶嫤深眼凝他。
他眼中卷着疲惫与血色,似是浑然不知身上的疼痛一般,朝她笑得得意,“自打妙手阁被焚,在下便一路潜入你之府宅,无人发觉,虽在你别院住了一两日,但除了你那春芷秋墨、暗卫统领,以及那今早来你院中让你看账本的孟清远之外,再无其他之人知晓在下还活着,而那公子姬宣,必在这几人当中,亦或是,与这几人有染。”
叶嫤目光一颤,心口大沉。
第两百九十二章 无信而回 (第2/3页)
“叶姑娘,可有吓着?”他嗓音极其嘶哑,嘶哑得像是从牙关里强行挤出。
叶嫤眉头紧皱,不再耽搁,缓缓踏步往前,待站定在他面前,她满目复杂的凝他,“上次山神庙的刺杀,裴公子可有动手脚?”
她语气冷漠,问得极其直白。
叶嫤无心与他争执,话锋一转,“那今日之事呢?你让楚凌轩出镇求姻缘的目的究竟是何?”
“为了将许明渊从戒备森严的江南送出去,别无其他。”
“当时你那侍卫凌桑出镇回大梁之际,你为何不让凌桑将许明渊送出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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