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真乃神人也

《吾妻真乃神人也》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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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冯三恪猛地翻身坐起,牢房里的犯人白日得做工,偷奸耍滑的,一顿鞭子是少不了的。

他赤着足慌张下了地,才怔怔看清四周,望着刷得漆白的四壁,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桌上放着一个小瓷罐,是昨天宋伯给他用的那种药,等洗漱过后换了药,再瞧日头,快要午时了。府里出门采买的人陆续回来了,院子不大,能隐约听到别屋的说笑声。

整个院里冯三恪只认识弥坚一人,知道他住在哪屋,自己走去寻着他,问的是老话:“能不能去给恩人磕个头?”

和弥坚同屋的还有两个少年,都好奇地瞧着他,桌上摆着几样菜食,几人午饭都快要吃完了。

此时瞧着这一府的好人,冯三恪一时竟觉鼻子发酸。好在此时趴着,旁人瞧不见他红了眼圈,闭了闭眼,泪意就憋回去了。

屋里的炉子还没点上,几人冷得坐不住,没留多久便离开了。过了会儿,弥坚又给他送了炭过来,把该说的事都交待明白,叫他好好歇息,这便轻轻带上门离去了。

冯三恪心里松了松,人前挺直的肩膀又习惯性地颓下来,拖着被冻伤的右腿爬上了床,被子平平整整盖在身上,舍不得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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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是家生子。”弥坚咧嘴一笑:“我爹是被老爷捡回去的。”

一口一个“捡捡捡捡”的,仿佛街上拾来的破烂。弥坚讲得自然,冯三恪听着却有些脸热。

他农户出身,打小家贫,却有种庄户人家祖祖辈辈根深蒂固的东西梗在心里,说的好听些是骨气,说的不好听就是迂,一时半会儿没能消化。

“得亏是个冬天,皮肉伤收口快。这要是夏天,怕是身上瞧不见一块好肉了。”宋老伯叫他翻了个身,费了两罐子药,总算把他全身抹了一遍。

“我这药就是普通的伤药,没法祛疤,先养伤才是正理。等你将来富贵了,自己寻能祛疤的好药去,养好皮肉,省得吓着将来小娘子。”

几个少年跟着笑,都是话多的孩子,就着“小娘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弥坚一拍脑袋:“哎呀,冯大哥对不住!我说怎么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我忘了给你送饭了呀!且等我会,我再去厨房领一份。”

冯三恪摇摇头:“我先去给恩人磕了头,回来再吃。”

他心里总惦记着这事。欠了人家一百二十两银,还欠了天大的恩情,此时寄人篱下,银子恩情全都还不上,若再不去磕个头,生怕人家当他狼心狗肺,不记恩德。

“行,且等我会。”弥坚匆匆扒完最后几口饭,净了面,带他去了正院。

正院跟别的院不同,只有三间大屋,东西北面各

也总算明白恩人为何眼也不眨地,花一百二十两买下他,原来有许多先例在前。

过了不多时,弥坚又请府里的大夫来了一趟。

府医是个宅心仁厚的老伯,姓宋,发已见白,兴许是习医者注意调养身子,身板还健朗。他叫冯三恪脱去外衫,平躺在床,冯三恪依言照做。

甫一掀开他里衣,宋老伯便嘶了口气,眉间染愁,给他往伤口涂药的力道都极轻,仿佛床上躺着的是他自家子孙,心疼得不行。

“都说酷吏当道,连这小县城的芝麻官都心狠至此。这哪里是刑罚,分明是逼供了。”

冯三恪静静听着,未插一句嘴。

他满身是伤,人家却坐边上欢欢喜喜唠嗑,本该是件叫人难过的事。冯三恪却并不觉得,听在耳中,倒觉欢喜。

入狱半载,他见遍了各样的恶人,草菅人命的县老爷、牢里面目可怖的狱卒、指认他杀了双亲的邻里、没为他说一句好话的村民……

可惜识不得是哪几个字。

一夜好眠。

梦里隐约听到有人喊他去用晚饭,冯三恪却怎么也舍不得醒。

床被簇新,里头的棉花瓤子厚实且软和,盖在身上软得像片云。

仰之弥高,钻之弥坚。

冯三恪把这句默念了两遍,合眼睡去了。

第3章 (第2/3页)

 今日初初入府,他心里揣着一肚子问题,想问,又怕少年嫌他烦。欲言又止好半天,拣了两个紧要的问了:“方才,他说锦爷总是随处捡人,这又是什么意思?”

弥坚还当他心里憋屈,刚被买回来的人总是这样,过段日子就好了,便没软声劝慰,只三言两语说明道理:“咱家老爷发家快,生意越做越大,人手哪里够用?便总往外头捡人回来。什么沿街讨乞的,卖身葬父的,甚至是街上坑蒙拐骗的痞子瘪三,只要是可雕琢的,通通捡回府里去。”

“咱锦爷是十五岁那年出门走商的,手边人自然也不够用,便把老爷捡人的习惯学了来,这半年拢共捡回来五个。都是被世道打压的落魄人,遇上爷算是得了一场大造化,入了虞家便都跟兄弟姐妹一样了,互相照顾着,比外头饥一顿饱一顿好太多。像府里你能瞧见的,不论是姑娘还是小子,多半都是捡来的,弥高也是。”

冯三恪不知该接什么话。

他赤着身子,弥坚、宋老伯并着两个小药童,四人盯着他一寸一寸地瞧,叫他十分窘迫。半晌憋出一句:“劳烦您了。”

他身上鞭伤、烙伤纵横密布,连三个少年都瞧得直咧嘴,要是个胆小的姑娘在这儿看着,怕是会被吓得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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