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良彬笑道:“杨老过奖了,沙场讲兵法,却不是莽汉争勇便能决胜。”
说完走了过来道:“这两个人,我看就让他们在这躺着吧,死不了的,等他们醒了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刘仲彦道:“刺杀朝廷命官,如何能够轻饶。”
高良彬道:“有一群人叫做武林中人,他们很多人对于官府没有任何好感,受一点点蒙蔽就会做出这等事情来。他们认为官府鱼肉百姓,也不知道国之法度。国家有法度,行的是法家之道,而他们行侠仗义行的是侠义道,所以,道不同而已。道不同不相为谋,那我们未必要与他们计较,只让这样的人少一些便是功德无量了。”
刘仲彦道:“话虽如此,但这种事情如果不惩戒,如何法度森严?”
宋戎立别过脸,正要逃走,却听见一声惨叫,回过头来,赵峰竟如同死人躺在地上。
宋戎立也不逃了,抽了刀猛然扑过来叫道:“高良彬,我杀了你。”
高良彬神色如常,目光一闪,从旁边顺手一抓,将一颗树苗拔了出来,当做长剑,一剑递了出去,只见一团青绿的光闪过,那刀矢蛟入天。
宓婉道:“哪来的树,我只见了一把神剑。”
众人大笑,说说笑笑的转到了花厅中间。
高良彬也不问之前被冷落的事情,入座之后看了看方圆景色道:“好啊,这园子怕是把整个佳梦江的景致都装了进来了。宓姑娘果然是不是我辈俗人,如高某若有一些钱财,只怕得盖一座俗不可耐,宝气盈室的庄园了。这庄园这么大,处处亭台楼阁,竟不见什么俗物,虽是精雕细刻的椽子,也没有什么浮夸的花样。这工匠只怕没有这般才情,终究是宓姑娘非常人了。”
宓婉道:“若说是俗,只怕这么大的庄园已经是很俗了。”
高良彬道:“以财物换取风物,岂能是俗气的事情。”
杨文恢也不谦虚道:“那是曾祖时候,他在青松之下结庐,教授一些学童,后来这些学童中有好些大才,祖父和父亲两代人也是广收门徒,到了我这里算是没落了。”
宓婉道:“小女子见识浅薄,却有一事清楚得很,杨老大人赋闲在家,泽州士子却是趋之若鹜的。杨老大人忧国忧民,以仁孝立身,泽州士子虽不在门下,却该弘其道,若不能,泽州还有什么士子。”
高良彬抚掌道:“说得好,说得好啊!你看那孙途本一介商贾,得杨老指点,如今已是泽州赫赫有名的仁义商人,所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大概就是这般了。”
杨文恢道:“哎,你们休要羞煞老夫了,老夫为人师,不能正其风骨,已经是丢尽了祖上脸面了。”
高良彬一看他神色,知道他到了伤心处,不便再说下去了,只好不再说。
宓婉的园子本是消遣之用,处处都是景致,厨子也是极好,连夜赶回去是不可能了,只得耽搁一晚上。
几个人分别之后,高良彬被安排到一处寂静的楼阁之中住下。
楼阁虽小,却正好是南国的灵秀婉约,上了楼之后,高良彬坐在灯下。看了很久送自己来的女子道:“到底是你住这还是我住这?”
那女子娇羞道:“当然是公子您住这!”
高良彬道:“那你坐床上什么意思,你要实在喜欢住这,我可以换地方住。”
那女子吃了个闭门羹,反而娇媚得半眯着眼睛道:“那,公子何妨跟我一起住在这,我难道会让公子失望么?”
高良彬道:“那,我看园子挺大,找个地方也能住。”说完,抬腿就走。
那女子追了出来叫道:“公子,我只跟你开个玩笑,公子不要介意,你住这里便是了。如果姑娘知道了,肯定不能轻饶了我的。”
高良彬道:“好,那你回去吧!”
等这女子离开,高良彬无奈的一笑自言自语道:“何来这般自欺!”
佳梦江边寂静的荒野,两个人相互扶持着走着。
走了一会,扑通一下掉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两个人停了下来,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兄弟,这高良彬下手真狠啊,可就是没什么真本事,尽打一些不要命的地方。”
“嘿,简直是蠢笨如猪,竟然敢放了我们,只消休息几日,你我便生龙活虎。那时候,任他本事通天也找不到我们的踪影。”
“是啊,真是个傻子,竟然相信我们这样的人会讲什么信义,岂不知好死不如赖活着么!”
两个人哈哈大笑,只是那笑声,有几许悲凉。
“良彬,我看我们还是让衙门去抓他们两个人吧,这种江湖浪子讲不得信义,只怕你放过他们,他们不会感恩戴德,反而会变本加厉,更加猖獗。”
高良彬喝着一碗粥笑道:“这个时候发文书去逮捕他们,最好把他们立刻就杀了,不然他们一定说我背信弃义,心里定然发了狠,到时候三番五次来刺杀。我虽然未必就怕了,但是我还是很害怕被惦记的。”
刘仲彦道:“那就杀。”
高良彬道:“那也未必就能杀掉,这会要是不发文书,他们可能只有一成把握逃掉,可是发了文书,我却不知道有几成把握能够逃脱,但是肯定会打很多。至于大多少,就得看对手有多强了,这一点我看刘大人应该比我清楚。”
刘仲彦一愣,思索了一番这话道:“八成可能还算少。”
高良彬不置可否,喝了一口粥。
门外宓婉带着几个侍女走了进来,把一些新鲜的果品放在桌上道:“一些自家的果品,虽不精致,但也算新鲜,还请各位不要嫌弃。”
刘仲彦点了点头向高良彬道:“可是,你又为何如此笃定,发了文书,一定会有人救他们呢!我们派几个高手去,保证他们有死无生。”
高良彬放下手里的碗道:“大人,如果你不发文书,他们有可能根本就不清楚他们重伤未死,这样自然不会有人去救他们。另外一种情况,他们知道了这两个人重伤,他们就会想到底用不用去救,这两个人都是高手,能够轻松的应对一些人,可以自己安然无恙得脱身,这样他们就会不脏自己的手。所以,他们出不出手是五五分的事情,如果他们很聪明,出手的可能会更小,越聪明越小。就算是出不出手五五分,那出手的可能已经就不足三成了,也就两成半,这两成半里,他们能不能成功救走又是五五分。虽然刘大人说他们救走这两个人有八成把握,我却认为只有五成,因为他们要考虑是否值得冒露出手脚的风险,而我们师出有名,所以我只算了五成。所以,最后他们只剩下一成多一点胜算能够脱身。但是还有一件事那就是这两个江湖汉子是否讲信义,就算是三七之数,他们胜算已经不足一成。可是如果发了文书,有一件事就变了,这两个人就会变成他们一定会去救的人,因为此刻伸手相助,必能得武士忠心,这种事情做起来非常值得,一条忠犬比相交猛虎更加好用。所以,他们一定会出手,这是十成,他们甚至会冒很大的风险收买人心,而这两个江湖汉子就会铁了心不讲信义。那时候,他们就会有八成胜算逃走。所以,我们住在宓姑娘的庄上,品尝人间美味这么舒服,为什么还要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几个听客目瞪口呆,盯着高良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杨文恢道:“这也算是术算之法了,没想到良彬竟然也精通术算之法,这可真是出人意料啊!”
高良彬道:“略知皮毛而已,难登大雅之堂。”
杨文恢道:“世事谋定而后动方能不虞,你是个腹有韬略之人啊!”
高良彬道:“倒是个有一些小聪明,大智慧不敢当。”
刘仲彦道:“昨夜翻来覆去的想,今日竟被你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了!”
杨文恢道:“我看,那两个人倒也不算没有良知,舍生取义虽有些难,但是良彬与他们比武了。武人讲究以武艺论输赢,愿赌服输,他们未必不会舍生取义。”
高良彬从桌上拿起一颗梨放在鼻尖嗅了一下道:“他们不取义,我就帮他们一把,总之不能让他们再回去为虎作伥。到时候他们不来,我就找几个嘴巴比较大的,说我故意放了他们,再说得暧昧一些就行。那时候,就算他们不来,也是走投无路。”
刘仲彦和杨文恢对视一眼道:“你,到底是相不相信信义?”
高良彬道:“我相信,可我未必肯定他们一定会这么做。他们两个人的作风我不清楚,但是既然能做杀手,轻易放过我也不忍心啊!”
杨文恢笑道:“你这倒有点先君子后小人可,不过在这件事上,本该如此。”
高良彬道:“我也可以先小人后君子,只要他们进了大牢,我也绝不会让他们蒙冤,纵然该死,也不会让他们受尽凌辱的。可到底怎么做,这就得看他们了。”
宓婉坐在一旁静听,没有说一句话。
高良彬自然没有忘记昨天夜里的事情,只是宓婉不动声色,让他有点猜不透了。
高良彬还没有听过宓婉抚琴,听说那是佳梦江一绝,好像她是个商贾之女,虽然也不会总是抛头露面,却也比普通女子多了一些场面。所以,琴色双绝名动泽州,无数的才子,富商甚至达官贵人都想一亲芳泽。这样一个在众多商贾之间游刃有余的女子,自然也不是一个会随随便便就能够亲近的女子。宓婉和佳梦风月,就像是不在其列却稳压一头。
杨文恢和刘仲彦下棋向来不欢迎高良彬这种两家支招的墙头草,所以高良彬也很识趣,没去打扰,坐在一旁拿着那把奇特的黑扇。
宓婉看了看高良彬道:“高公子,我看你也是无事,不如随我去园中走走,也好解解闷呀!”
高良彬道:“幸何如之。”
两个人走了出去,走到那水榭旁,高良彬道:“姑娘这园子,造价不菲吧!”
宓婉道:“只因我从小喜欢清净,有了这园子,便省去了去外面游山玩水。所以倒有些不计成本了。”
高良彬道:“我看姑娘恬静,却看不出姑娘竟深谙生财之道。”
宓婉道:“全靠义父照拂着了,先父与义父有一些交情,先父宓桢和义父是同年的乡试举人。只不过两个人的境遇却大相径庭。先父去后,要不是义父只怕这宓家的家业,我一个小女子决计守不住了。”
高良彬道:“刘大人古道热肠,的确是个不错的长辈。”
宓婉倚着栏杆回过头道:“那高公子呢,高公子一生所求为何?”
高良彬道:“一生所求?”
宓婉点了点头。
高良彬道:“说来也很简单,长乐而已。”
宓婉莞尔一笑道:“我却不信,你若真的只是想长乐,怎会高中探花?”
高良彬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无奈道:“长乐谈何容易,你见了世间的疮痍自然不能长乐,必定要除之而后快。早在我金榜题名之前,老娘问我,你此番入京为什么,为平天下之险恶还是立万世之良名。那时候我说,登穹顶以历疾风,扬劲帆以求无极。现在想起来,可真是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了。”
宓婉道:“登穹顶以历疾风,扬劲帆以求无极。听起来的确是很吓人的说法,却正好是你高公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谁要是没有一些年少轻狂,只怕也未作少年时了。”
高良彬道:“好,无轻狂而不年少,谨平生何足言道。姑娘这话,简直令人敬佩啊!”
宓婉道:“我不过随口一语,没你说的这般好听。”
高良彬道:“姑娘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宓婉道:“什么话?”
高良彬道:“好花擅解语,晓来露浓裳,蹙踌曲中误,一川烟雨凉。”
宓婉笑道:“这可不是一句话,这是一首诗,高公子出口成诗,是想说什么呢?”
高良彬有些自嘲得微笑一下道:“我是想说,天好像真的要下雨了,姑娘要是站在这里,我怕这一川烟雨就要凉的发寒了。”
宓婉抬头看了看天道:“天还不入秋,下了雨凉快一些反而舒服。高公子哪里人士,不喜欢南国多雨吗?”
高良彬道:“苍宿山上,烈日寒月,到了南国,轻风细雨,有些受宠若惊了。”
宓婉道:“听说,苍宿山蜿蜒千里,为国之北麓,雄壮擎天,只可惜我一个小女子没那么幸运能够去见识一番了。”
高良彬道:“国之北麓不敢当,苍宿山为人景仰却也也还是它雄壮。横旦在北疆的大地上,无数的商人就要绕行了,山高林蜜也不是什么良田之所。倒是叫人害怕是真的,这景仰叫做敬畏更真一些,世人敬畏云天沧海,多半是束手无策之故了。以前有个人给我说,庙里以香火为食的神祗被人尊敬不是因为善能济世,而是因为能涂炭生灵。能令人心向善的不是感化,而是威慑。我那时候驳斥他,对此不屑一顾,后来却觉得很有道理,庙堂不供弱者,生民不以己肉。宓姑娘,你觉得呢?”
宓婉道:“庙堂不供弱者,生民不以己肉,这倒是很有一番道理。为官者若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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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戎立道:“我被你赤手空拳打败,还说什么毒火刀,这匪号不要也罢。”
高良彬道:“若是你丢弃一些狠辣,绝不会此刻败与我手。”
宋戎立道:“多谢手下留情了。”
一声巨响,高良彬目瞪口呆,这赵峰竟然一点也不闪避,硬生生的挨了一拳人也不退,乘着高良彬吃惊,突然死死的用双腿双手同时锁住了高良彬的双腿。
众人失色,高良彬双腿一挣却是挣脱不得,赵峰大叫道:“大哥快走,照顾好咱老娘。”
高良彬怒了,捏紧拳头大喝道:“放开。”
高良彬道:“这种人留着比杀了好,如果你要杀他们,永远不可能知道到底是谁让他们来杀人。可是如果放了他们,至少有可能他们会说出来。”
刘仲彦道:“这?”
杨文恢道:“那就听小友的吧,毕竟小友武功高强也不惧怕,此二人身处下风却不围攻,我看也是君子。此二人终究小卒,罪魁祸首才是最重要的。况且他二人身负重伤,还不是在你刘大人掌握之中么!”
刘仲彦道:“好,那就这么办。”
高良彬笑道:“宓姑娘,第一次来您家里做客,竟然就拔了您一颗树,实在是得罪了。”
高良彬胜出,是因为他看到了对方最根本的弱点,狠辣有余,刚猛不足。所以,他能够在对方一刀砍下来之前打中对方,先卖个破绽,引对方取自己右臂,结果他左拳打中了对方肋骨。虽然可以说是取巧,可从根本上来说是武学修为到了,能够看到对方的弱点。他能够确定对方一定会取自己的右臂,是因为宋戎立刀法狠辣人便也狠辣,绝不会留情放过自己,放过这个机会。也因为宋戎立刀法狠辣,防备不足,所以才会被一击成功。如果换了夏昭在这里,夏昭就算是砍自己的右臂,自己袭击得手,这一刀也已经中了,那种一往无前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他不敢托大。
宋戎立把刀收进了袍袖之中道:“我二人这就去往泽州大牢投案,我们这种江湖人,落入官府手中,只怕定然是一死了。只恳求探花郎一件事情,我兄弟家中老母尚存,我二人无财奉养,只求能让她老人家无病无灾,了却余生。”
高良彬道:“这很容易。”
赵峰突然道:“大哥,还有小弟呢,小弟还不曾动手。”
宋戎立道:“你的功夫最厉害是轻功,这时候却不是比试脚力,兄长不敢居高,武功却比兄弟好一些,我败了你焉能不败。高公子武功远超你我,那也不必再比了。”
杨文恢道:“以财物换取风物,良彬此言倒是为奢靡之风找了一个不错的开脱了。”
高良彬道:“说起宅子,杨老府邸在下倒是佩服,古朴无华,看起来甚至有些陈旧,却一走进去就是一股扑面而来的贵气啊!”
杨文恢道:“只是祖产而已,没那么好。”
刘仲彦道:“文恢兄家中,往上数三代都是在朝为官,如何能不贵。这是家族底蕴,一般人学不来的。”
高良彬道:“泽州有句话,叫做一江才学漫萝山,清流出处青松庐。初时不解其义,后来我见了杨老家门前的那棵苍松我算是明白了。自诩也是个读书人,见了杨老也敢指手画脚,却不知实在是贻笑大方了。”
宋戎立目光悲哀,却是踌躇不定。
高良彬低下头来,伸出右手一声大喝,竟将赵峰一条膀子给卸了下来。
赵峰忍着痛大叫道:“宋戎立,你快走啊,我不能白死。”
刘仲彦本来看不透高良彬,这一下更加看不透了,如何能有这样的一个人,动怒竟神色如常。
高良彬蹲下来看了看两人道:“死不了也好不了,不过终究是皮肉伤。”原来宋戎立以为高良彬杀了赵峰,却不知高良彬精通脉理,只是将赵峰打晕了。
过了一会,杨文恢反应过来道:“高小友好手段,只怕就算是入了沙场,也是一员骁将啊!”
高良彬右腿提了起来,刷刷刷,三脚过后,宋戎立没来由得双腿一软,还未来得及反应,一拳已经落在了头顶。
高良彬看了看地上的两人,无奈道:“英雄是英雄,可惜傻了点。”
众人见他接连出重手,自始至终神色如常,不自觉的骇然起来,此人莫非竟无情么!
第十章 生民不以己肉 (第1/3页)
刘仲彦他们都不懂武功,在他们看来却不知道其中奥妙,高手对决顷刻间就是毕生修为。似他这二人打了这么久已属罕见,大家却并不觉得时间很久。只知道最后,高良彬一拳打在了宋戎立的腋下,这一拳打得肋骨断裂,宋戎立战力已经去了一大半了。
宋戎立的手微微抖了一下,随即捏紧手里的刀道:“英雄出少年,荣某虽未老,如今也做老迈之叹了。”
高良彬道:“你的毒火刀狠辣快捷,堪称武林一绝,今日之胜,实在侥幸。”
赵峰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还是先让小弟上吧!”
宋戎立看了看高良彬,高良彬道:“请赐教。”
百里箭赵峰,冷眼看了看高良彬,目光有些决然,突然脚下发力,像离弦的箭一样扑了过来,高良彬扎稳下盘,一记重拳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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