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身？”

刘备缓缓摇头，握起剑鞘。

“当年我贩履织席，饿了能睡桥洞；”

“可一旦举义旗，这条命就不再属于我。”

“我死了，有太子继位，有你辅政。”

“可再狼狈，也比晋景公强。”

“至少我能死在榻上，有你在侧。”

“有云长翼德的牌位相伴，到了地下还能同饮三盅。”

“孔明。”

刘备用指节敲着案几，低声问：

“你说，晋景公临终时，心中可有悔？”

“就像我在长坂坡，被曹操追得狼狈逃命，怀里揣的那半块干饼——到死都忘不了味。”

诸葛亮沉默。那双枯瘦的手曾握剑起义，也曾抱子托孤，如今连竹简都拿不稳。

“咱这一生，丢脸的事多了。”

“可晋景公死后，只剩一个‘溺亡’的笑柄。”

窗外雨霁，阳光穿云而出，落在剑身上，闪出一线寒光。

刘备望着那道光，忽又剧烈咳嗽，血星溅在痰盂中，艳红刺目。

诸葛亮微敛目光，羽扇横胸。

“左传载，景公梦厉鬼而惊，召巫卜曰‘不食新麦’。”

“但他偏不信，反欲以行验言，待麦熟煮粥，未入口而亡。”

“未入口而亡……”

刘备喃喃重复，目光投向窗外的江流。锦江泥沙翻卷，似他这一生波折。

刘备望向案角的双股剑，剑鞘上蟠螭纹在烛光下闪动。

“在许昌种菜，被称天下英雄，却吓得连夜逃。”

他喘息着，指向天幕：

“陛下。”

诸葛亮低声道：“生死有命，帝王亦难逃天道。”

“晋景公之死，或许是提醒——纵贵为天子，终归凡身。”

诸葛亮垂眸，羽扇停在半空。

刘备鬓发花白，那是尘与战火的颜色。

他忽忆当阳桥下，刘备抱着阿斗，笑着对赵云说：“子龙一身是胆哇。”

第296章 刘备：有云长翼德的牌位相伴，到了地下还能同饮三盅 (第3/3页)

沙哑道：“孔明，进来。”

诸葛亮掀帘而入，羽扇微摇，带进几缕湿气。

他见出师表沾了茶渍，又瞥见天幕，便心中有数。

“征战一世，血染山河，终究逃不脱一个‘急’字。”

他忽地轻笑，笑里带着呛咳：

“想来他奔向茅厕那一刻，心里还惦记那碗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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