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井江再问,声音中充满了不安。
“问题严重了!”红杏低低地说了一句。
一条人影现身出来,二十上下的少年武士。
“老四,你什么意思?”井江吐了口大气。
这声称呼,显示来的是他们自己人。
“红杏,快作决定,我们的时间不多。”井江摇动红杏的香肩催促着。
“井大哥,我不愿意眼见你因为我而遭遇不测。”红杏依然拒绝。
“我有办法!”
“是听到了,不过,我会守口如瓶。大哥,小弟要斗胆说一句,有些事是不能随心所欲的,一念之差,会遗憾终生。”
“……”井江没开口。
“大哥,你好好想上一想。”
“老四,好兄弟!”井江走上前,“大哥我……的确是一时糊涂,谢谢你适时提醒。”他拍了拍老四的肩膀,很诚恳的样子。
“大哥,我们情同手足,恕小弟直心快口。”
“有,你还有一条路可走!”人随声现,现身的是小龙,他已经按捺不住了?
井江拉剑侧转,反应相当神速。
小龙直迫对方身前。
“你……浪子?”井江的声音是颤抖的。
“你认得在下?”
“当然!”井江微一引脚,使姿势稳定,“你准备做什么?”
“在下刚刚说过,指引你一条路。”
“什么路?”
“死!”
“哈哈哈哈,凭你?”
“别笑,姓井的,我问你,为何要血洗郭家?”
“你想顶这梁子?”
“可能是!”
“浪子,我忠告你一句,江湖恩怨有头有主,你犯得上-这浑水么?”
“-定了!”小龙毫不犹豫。
“那你也就死定了!”井江扬剑。
小龙的剑在现身时就已拔在手中,他顾忌对方的鬼箭,所以步步为营,他的剑虚垂着,但暗中已蓄足了势,准备猝抢先机,痛下杀手。
红杏木在一边没开口。
剑,在月光照耀下泛出森森冷芒。
人,在近乎凝冻的气氛中变成了雕像。
“浪子,你真的非插手不可?”井江又开了口。
“碰上了,没办祛。”
“成名不容易,活得好也很难,为什么定要寻死呢?聪明人为什么要做最笨的事呢?”
“姓井的,别再翻弄唇舌了,剑下见真章吧!”
“叫不醒只好让你长眠了!”最后一个了字出口,剑已攻出,四个字可以形容,快,狠,诡、辣!
小龙虚垂的剑腾起,像一条毒蛇在蓄足了势道之后猝然发动的闪电攻击。
双方都是攻招,而且也是杀手。
剑芒进射,像搅碎的光波,紧密的金铁交鸣,人影一触而分,极快的一瞬。
井江持剑的手下垂,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锦衣的前胸濡湿了一大片,那是血,他已挂了彩。
小龙的剑还保持着出击之势,斜向右肩上方,双腿是弓马式。
“井江,流人血者人流其血,你要为你的血腥行为付出代价。”小龙的声音近于冷酷。
井江想举剑,但一龇牙又垂落,他伤得不轻。
情况很明显,他已经无法再承受小龙的一击。
他被杀已成定局。
小龙跨前一步,达到最合适的出剑距离。
人,没有不怕死的,视死如归的勇士、玩命的狠角色,在真正面对死亡时,仍是有恐惧之感的,虽然没表露出来,但内心绝不像表面的那样无所谓。
井江是狠人,阴险之徒,现在他已面对死亡。
他的目光扫向红杏,是恐惧,是不甘,是求助,只他自己知道,但无疑的一点是他并非不计生死的人。
“姓井的,本人至少要劈你三剑,以告中州豪客郭永泰一家的冤魂于万一。”
“……”井江打了一个冷战。
“杀人者人恒杀之,你牢牢记住这句话。”
“……”井江退了一步,咬牙瞪着小龙。
在这种面对面的态势下,他无法施逞鬼箭,这一点双方都很明白。
“井江,现在你就尝尝被人宰的滋味!”小龙的眼里抖露出杀芒。
“……”井江仍不开口,他只有接受死亡的份,浪子的剑术高出他许多,即使不受伤也难逃一死。
“反抗,快!”栗吼声中,小龙的长剑斜斜下劈……
“呀!”短促的尖叫,红杏扬手指向小龙。
小龙只觉肩头一麻,身形打个踉跄,剑没劈下,人侧移了三四步。
井江一转身投入林中。
小龙木住。
红杏也一闪穿林而去。
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太突然,太意外,心理上毫无准备,因为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情况。
红杏力求小龙杀井江,甚至许诺献身,然而她却在井江必死的情况下救了他。
小龙的确是傻了,连意念都无法转换。
如果他现在还有一个意念,那就是:“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一条人影,幽灵般出现在小龙身后。
小龙突然惊觉身后来了人,连大气都不喘,反手就是一剑,人随剑转,快得不能再快。
“啊!”是一声惊叫。
“沙、沙,哗啦!”一株海碗粗的树倒下。
“浪子,你连招呼都没打便动剑?”声音略带沙哑。
人站在断树旁边,赫然是与老山羊一路的中年长衫客二斗子。
“谁要你阁下偷偷摸摸?”小龙吐了口气。
“这怎么叫偷偷摸摸,难道要人一路喊着来?”二斗子也吹口气,接下去道,“草地,区区穿的是薄底布鞋,走路当然没声音,而你浪子又在发呆……要不是区区脚底板滑溜,岂不变成了这棵树。”
“阁下不是在郭家料理善后么?”
“不错。”
“怎么又到这里来?”
“找你!”
“哦!有何指教?”
“给你介绍笔生意。”二斗子嘻嘻一笑。
“生意?在下又不是做买卖的……什么生意?”
“说起来算是笔大生意,不必本钱,凭你的本领可以稳赚,赚到了可以吃上三代。”
“没本钱生意?”
“对!你猜对了。”
“我浪子小龙不做这种生意,你阁下跟老山羊去赚吧!”小龙鄙夷地撇了撇嘴。
“嗨!浪子,你错了!这不同于一般的没本钱生意,是名利双收的机会,区区说出来,你一定会很乐意地接受,相信么?”
“说说看?”小龙并非心动,只是好奇。
“杀贼追赃,赃已无主,谁得到就是谁的,这种生意你不会拒绝吧?”
小龙心中一动,杀贼追赃四个字大有文章,莫非……心念之中,脱口道:“阁下是指郭家被劫的财物?”
“对!你真聪明,一点便透。”
“嗯!这个……在下愿意做,不为财宝,只为惩凶,阁下说怎么个做法?”
“立即朝南走,四匹马,其中一匹伤了蹄,你追上这一行人马便可下手,绝错不了。”
“阁下……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简单,路上有蹄迹,照马脚印子一算就知道。”
“阁下怎不自己去?”
“吃四两的人不敢吞半斤,懂这意思吧?”
小龙当然一听就懂,对方是自忖能耐不够,所以不敢做,当然也可能有别的原因,但既然是追郭家的失物,自不能失去这大好机会,也许赃物中就有自己梦寐以求的万年龙骨……
二斗子又补上几句道:“打定主意,要做就快,一刻也不能耽搁,如果对方半路改了方向,或是换了脚力,可就后悔莫及了。”
小龙终于点了点头,他答应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探求万年龙骨的下落,如果这一次也落空,剩下的便只有三星手鲍天成一个对象了。
红红的太阳刚升起。
小龙在天亮之后就一直注意路上的蹄迹,但由于来往的骡马太多,实在无法从其中找出受伤的蹄痕。
马蹄受了伤,赶路便不会快,但到此刻为止,小龙还没发现四匹马一道的影子。
他已经感到沮丧,二斗子指示朝南,对方说不定中途改道朝西,也说不定对方已换了马匹,大半夜的时间,四只脚的如果急赶,很可能已在近百里之外。
心意这么一动,速度便慢了下来。
突地,他瞥见路边树丛里有马匹的影子在晃动,立即敏捷地踅了过去。
是一匹马没错,缰绳扣在树枝上,鞍鞯褡裢抛在一边,马背是光的。
目光再一扫,不由呼吸一窒,八尺外的地方,横陈了一具尸体,是个生意买卖人打扮的小老头,身上血污斑斓,龇牙咧嘴,两眼没闭。
马不停地在转动,似乎想摆脱缰绳,由于转动,小龙发觉这匹马的右前脚受了伤,膝弯处裂了道口子。
这匹马是四骑之一么?
这小老儿是怎么死的?
小龙不遑去细想,马不会说话,死人不能开口,假定这匹伤了前蹄的马是四骑之一,那证明方向没错,对方将在前道不远。
于是,他振起精神,疾步追了下去。
日头升高,由血红变成耀眼。
一个赶脚的乡下人迎面而来,小龙刹住脚步。
“这位乡亲,您早!”
“唔!”
“路上可曾碰到三匹马走在一道?”
“嗯!……碰是碰到了,是四匹,不是三匹。”
“谢啦!”小龙拔腿就奔。
赶脚的望着小龙的背影摇摇头。
一阵急赶,约莫四五里地,忽见大路中央围了一大堆人,看行装都是来往的行客。
小龙心中一动,快速接近。目光扫瞄之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四具尸体,摆在路中央,死者短打扮,都是精壮的汉子,一望而知是江湖人。
死者又是什么身份?
连前道树丛里的小老儿,一共五条人命,什么人下的手?目的何在?
赶脚的曾碰到四骑马,会是这四名汉子么?马呢?
“唏律律!”马嘶声遥遥传来。
小龙抬头望去,远远的路边草地上,四匹鞍辔俱全的马停在草地上,两匹在低头啃草,另两匹在追逐。
那四匹马,极可能便是这四个死者的坐骑。
路客行旅们在七嘴八舌地谈论死者,当然全是推测之词,一致的看法是发生了路劫。
小龙走向草地,观察那四匹马,没受伤的,有一点奇怪的是四匹马之中的一匹鞍辔不同于另外三匹,而那匹马正被同鞍辔的三匹之一赶逐,像是不许它靠群。
从马匹的习性和现场情况,小龙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他试着分析——
那匹被赶逐的马是生马,不是三匹的一群。
四马一伤,伤的已在前面树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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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龙已悄然来到,隐身在两丈外的树身后,他一眼看出相对的是红杏和井江。
一见井江,小龙杀机大炽,不是为了对红杏的诺言,而是郭家的灭门血案。但为了要明白究竟,所以他竭力按捺了下来。
“红杏!”井江的声音有些生涩:“今晚是最好也是最后一次机会,我们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过自由自在的生活,我已经厌倦了江湖生涯。”
“井大哥!”红杏眸光连闪,“天明之后,如果主人看不到我的人,也见不到你,你猜……会有什么后果?主人的脾气你应该很了解。”
“天亮我们已经在河的另一边,等主人起疑发觉,我们已在几十里以外。”
“井大哥,你对我有恩,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我死了不打紧,你是大有作为的人……”
叫老四的分别望了井江和红杏一眼。
“大哥,你可不能做糊涂事。”
“老四,你说什么?”
“我是好意劝大哥。”
“你……听到了我跟红杏的谈话?”
“井大哥,不成……”红杏摇头。
“红杏,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改变了初衷,记得不久前在古庙里,你曾经约我远去……”
“不错,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为什么?”
“上次我那么说,井大哥不敢答应……”
“老四,哪里话……”井江的手搁在老四的肩头上,“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有这种存心,男人嘛!有的时候……会迷糊的。”
“啊!井……你……”老四栽了下去。
井江出手之快,居心之毒,令人为之叫绝,有心人算无心人,当然一击得手。
“井大哥!”红杏栗叫了一声。
“红杏,走,我们没别的路了!”
“红杏!”井江捉住红杏的肩头,“只要有你相伴,这辈子我什么都不想了,答应我?”
“……”红杏似乎委决不下,没吭声。
暗中的小龙情绪可就复杂了,红杏本要除去井江,偏又与他情意绵绵,她表面善良,行为却又乖张,她原先说,杀井江的目的是为了救郭永泰一家,现在郭家已惨遭灭门,她又改变主意了么?她两人的主人是谁?
“什么人!”井江放手后退,厉声喝问。
没回应。
小龙心念疾转,这发冷笑的是他们自己人还是第三者?是早已隐伏在一旁了么?如果是,井江的问题可就严重了。
“什么办法?”
“传个消息,说我们发现了某种情况,赶去处理,这叫缓兵之计,等他们觉得情形不对,我们已经脱出了危险的地带……”
“嗤!”一声冷笑从林木间传出,是在小龙藏身位置的相对方向。
第七章 惊人血案 怪事层出 (第2/3页)
掩了过去。
月光很明亮,从枝柯间洒下,林子里并不黑,只有些斑剥。
林中一块数席大的空地上,两条人影相对站立。
“我现在想通了。”
“晚了!”
“红杏,并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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