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么缜密计算,用尽计策逼迫,使用一切手段打击他。到了最后的最后,不可能放刘辉一条生路。就像静兰被处以流放之罪时,派出众多杀手欲取静兰性命一样。
就算旺季肯放过他,静兰也不认为朝廷其他人愿意遵从他的决定——特别是黑幕后头的另一个「某人」。
(现在。)
黑暗之中,静兰的手指无声地握住剑柄。
风声不绝于耳。还是,其实那风声只有自己听得见?
包括自己在内的任何一位太子,都无法跟这个男人相提并论,这一点您应该很清楚才对啊。
不想被夺走的,就要去守护。想要的东西,就去抢来,用自己的力量。如果真的希望的话。
——只有**越强烈的人才能获得胜利。那就是父亲戬华的生存之道。
这是保护自己的方法。无法改变,也不打算改变。因为这是最简单的方法。
胸口那封秀丽的信,突然又发出声音。然而静兰却当作没听见。
剑已经拉出了。
忽然之间,听见有人呐喊的声音。
……一阵仿佛永恒般的静寂降临。
一阵晕眩。分不清自己是愤怒或绝望。明明只有这次的机会。
「……为什么……」
为什么无法顺利挥舞刀剑。内心这无法驾驭的情绪究竟所为何来。
就连在「杀刃贼」度过的那段日子,都不曾有过如此混乱激动的情绪。
应该没有做错啊。先下手为强,这是理所当然的。一直以来不都是如此吗?为什么现在……
并非受到旺季目光压制。使静兰停手的,是他自己内心的某种不明情感。从何时开始,一直在他心中盘回不去,如暴风雨般的激烈情绪。
——这么做,真的没有错吗?
有人这么说着。可能是秀丽,或是邵可、夫人,也可能是刘辉。还听见了燕青的声音。当不再是清苑之后,那些经历过的岁月全充斥在心头。阻止他的就是自己。不相信表面的美好,不管用多肮脏的手段,都要选择最简单的方式。那就是正确答案。如果秀丽和刘辉都办不到,就由自己来动手。做得到,不能犹豫。就像一路走来那样,之后也应该这样。这么做应该没有错才对。
——为何自己的心却背叛了。
混乱不已。一切都变得不确定了。剑身止不住的颤抖。
「这个傻瓜。」
旺季低喃。平静的眼神朝下,望着颤抖的剑。
「不过,比起以前像样多了。」
静兰的剑被打落在地。但出手的不是旺季。有人用力地朝静兰脸颊打了一拳,将他打得飞身而出。倒在地上之后,静兰才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皋韩升冲上来,抓住静兰的胸口,再给了他一记侧面勾拳。那是用尽全力的一击,静兰知道自己嘴唇都破了,有流血的感觉。
「你一直跟在红御史身边,为什么还做出这种事呢!她不是从来没选择过轻松好走的路吗?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可能会让一切努力都化为泡沫!」
「够了,皋武官。放开他吧。现在跟这笨蛋说这些,他还是不会懂的。」
旺季蹲下来,捡起了什么。那东西发出轻轻的沙沙声,被丢在静兰胸口。静兰看见落在自己手心的东西之后,从喉头发出莫名的呜咽。
那是一封还没打开的信。秀丽给的信。静兰知道一旦打开来读,内心一定会受到动摇。他害怕自己会因此下不了手杀害旺季。然而,他也无法丢弃这封信,直到现在都放不下。像是一颗大石头沉在静兰心底,即使如此,还是无法丢掉它,也不想丢掉。因为是很重要的东西。
——都没有开封过,就已经变得皱巴巴的信。
简直就像自己的心嘛。
「就这一次,不会再有下次了。」
静兰的下巴微微颤抖着。用尽一切矜持,瞪着旺季。
「……你,倒是……挺宽大的。」
「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你……很久以前,有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太子。护送他的马车遭到袭击,他母亲被发现时已成了一具尸体,而太子本人至今下落不明……这件事长久以来,都是我心中的一个亏欠。我这么做,是为了这件事。我再说一次,不会再有下次。你要做的话,就得好好考虑清楚。」
「你……」
完全无法思考。然而言语却抢在思考前冲出口。
「……你难道都不会做错事,也不会迷惘吗?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完美的吗?」
「不经过一番迷惘而做出的决定,哪有价值可言。若选择轻松的路走,后果会全部反弹回自己身上。」
这句话,和以前邵可对秀丽说过的一样。
「现在的你就是这样。」
静兰用力咬紧牙根。
「……不过,下次真的别再这样啦,旺季大人。我差点被你吓死。」
突然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皋武官立刻戒备了起来。静兰则是惊讶地睁大了眼。
像是为了保卫旺季,一个肤色黝黑的独眼青年现身。皋武官歪着头,出现似曾相识的感觉——啊!想起来了,是先前硬赖在牢里白吃白喝的那个男人。
旺季反射性的发出咆哮:
「——迅!还来得及吗?报告呢!」
「请尽速撤退鹿鸣山的军队,现在马上。缥家已经表明愿意全力协助朝廷了。」
「——干得很好!迅!」
此时,突然传来火箭连发的声音。
东方天空确实已渐渐由黑转成微蓝,然而,时间明明还没到。
火箭的数量是三发。没有中断——这是进军的暗号。太早了。
鹿鸣山瞬间灯火通明。兵士们为鼓舞士气发出的吼声响彻大地。旺季大声呐喊:
「迅!」
「不,距离实在太远了,办不到啊。话说回来,旺季大人,那火箭是……?」
「那个笨蛋!最近的年轻人实在太沉不住气了!快牵马来,我们走!」
「请等一下旺季大人!大人!」
「闭嘴,跟我走就对了!」
旺季一边发出「喔喔喔喔」的怒吼,一边策马猛然奔驰于平原上。
(……大人……没想到一离开狭窄的王都,您变得这么活力充沛……)
本来是个有点憔悴的大叔,现在却成了这么不得了的大叔,大自然的力量太厉岩了吧。
要是葵皇毅见到了这样的旺季,恐怕会马上提议在荒野中央盖一座离宫吧。
在接近天亮时分的冷空气中,吐出的气息都是雪白的。奔驰在毫无遮蔽的草原上,耳朵像被疾风切割似的发疼。
往身后一看,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皋韩升也跟了上来。他骑的马虽然普通,但这段时间为了配合旺季那种骑马方式,马术着实精进不少。茈静兰则不见人影。
听见新加入的马蹄声,回头一看,红州州牧刘志美也前来会合了。如此一来,羽林军和州兵必然也如金鱼粪便般,拖拖拉拉地从后头跟上来了吧,不过恐怕是被甩在后面相当远的地方了。
迅配合志美的马调整速度,和他齐头并进。眯细了独眼望向志美说道:
「刚才的火箭,比预定时间提早发射了,是你下的命令吗?」
「……是啊。」
「嗯哼……理由是?」
「呵,你这家伙看起来颇不单纯,可是还挺帅的,真让人着迷啊。」
「……不想告诉我就直说好吗……唔?」
太阳还没升起,从广大平原的辽阔视野中所看见的天空,却已是一片光明。可是在这鹿鸣山深处,不可能出现这种景观,看得见有无数的火炬正在摇晃着。听得见交战般的声响,但那声音却充满了混乱。即使相隔遥远,也看得见各处的火光时明时灭。尽管不易察觉,但那片光明确实起了变化。
「……怎么?数量……增加了?」
「……动向看起来也很奇怪,火炬的动向……咦?嗯?正一起朝山下移动。糟了,难道是行动失败,遭到缥家讨伐了吗?一个人也好,得快点去救出他们才行。」
「不,下山的动向看起来并非做鸟兽散的逃离,而是很有秩序的一直线行进。」
好像察觉了什么,旺季开始停下马步。为了减轻马匹的负担,旺季采用缓慢的减速方式,不过迅还是立刻察觉并且配合了他。接着志美与皋韩升也都拉住缰绳。
又往前走了好一会,旺季才完全将马停下。目不转睛地看着远方。
迅朝相同方向望去,只见满天的尘埃飞舞。当中传出马鸣与蹄子的声音。
然而,还不只是如此。
举头仰望上空,数千只鸟陆续划过即将破晓的天空。
——直直朝目标州都梧桐飞去。
皋武官张大口,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鸟群。
「这、这是怎么回事。咦?那是鸟?种类还都不一样?」
鸟羽在风中发出展翅的声音,无数只鸟接连飞过平原上空。连志美都看傻了眼。
「里面还参杂了不少大型猛禽……怎么会有这种事,不可能聚集了这么多的鸟!」
旺季望着那些如箭矢纷纷飞过上空的鸟群,喃喃说道:
「——那是缥家的『驯鸟』。」
「咦?『驯鸟』?」
「为了应付蝗灾而特别调教的『驯鸟』。它们能追踪蝗群到天涯海角,找到之后,便会将蝗虫吃光,可说是天空中的霸主。到晚上还会派出夜枭等夜行性猛禽。在驯鸟猛禽的追踪之下,足以消灭一整群刚形成的小群飞蝗。」
志美惊讶地张大了眼。握着缰绳的手甚至开始微微颤抖。
「那么——这表示,缥本家采取行动了?这,怎么可能。」
「……你看,来了……是那个罗唆的丫头带头的。真想不到会在这里看见她。」
尘埃之间,听得见少女断续的声音。
就像刚才的旺季一样,跨在马上暴走于平原中央。
「请停止攻击!有话好好讲!请停止攻击!」
听见那熟悉的语调和声音,皋武官不由得一惊。定睛一看。
「……嗯?啊哈哈哈哈!大家都拼命挥着白旗啊!从未见过这种情形。」
正如皋韩升所说。见到挥着白旗朝平原奔来的一军,在场四位出身军旅的人都不禁看傻了眼。眼前的异样光景对他们而言,实在是太滑稽了。
「……真不愧是小姐……从小就被教导即使死了爷爷也不能挥白旗……这场面还真是惊人。」
……我也是。没想到竟有人如此大方的挥舞白旗啊。太崭新的手法了……」
「……不,我没看错的话,里面甚至有裤裆布吧?还挂在晒衣竿上的……」
「啊哈哈哈!真的耶!一定是秀丽小姐嫌麻烦,干脆下令连竿带布一起举起来挥动的吧!啊哈哈哈!」
不知道是不是被白旗暴走大军点到了笑穴,皋韩升捧腹大笑,似乎连秀丽居然出现于此的惊人事实都不在意了。
大概是察觉到旺季等人已停下脚步,最前方的那匹马也放慢了速度。看得见秀丽身后拉着缰绳的男人,正挥着手送出停止前进的号令。
旺季的目光,直视着领头的那位姑娘。
——红秀丽。
少女也正望着旺季。
当她看见旺季一身美丽紫藤色的战袍时,似乎惊讶地倒抽了一口气。
很快的,姑娘的坐骑站定,她咕咚一声翻身下马,眼睛始终瞅着旺季。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敢如此正面直视旺季了,就算是因为年轻而莽撞。
突然,旺季脑中闪过曾是「黑狼」的姐姐,以及女儿飞燕。那些有过轰轰烈烈一生的女人眼神。
旺季下马,与秀丽对望。
就这样,彼此慢慢走近对方。
头顶陆续还有鸟群划过天际,朝地面投下斑斑黑影。鱼肚白的早晨,吹过一阵冷风,将两人的衣角吹得随风飘扬。两人口中吐出的气息也是雪白的,而同时他们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对方。
再走近了几步之后,秀丽双手交握,以不屈膝的方式站着行了略礼,却没有低头,继续直视着旺季。但旺季并不认为那有任何的不敬。
「……初次见面。我是御史台所属监察御史,红秀丽。后面这位是御史里行浪燕青——见过旺季将军。」
她的声音明确,没有丝毫犹豫。那是心里有把握的人才会有的声音。
「是了,像这样见面今天还是第一次啊,红御史。」
旺季的声音淡淡的,和葵长官很像,不过却更加深沉,直击人心。
「不必行礼了——红御史,请你就现状加以报告。」
终于从州城赶来的羽林军与州兵也都陆续停驻。最后形成了两军相对,将旺季及秀丽包围在正中央的态势。
「缥家已经同意全面协助朝廷应付蝗灾,即刻便会开放缥家系下的全部社寺。不只投入人手,在缥家大巫女命令之下,所有医药、食粮、驱除法、相关知识以及备用南栴檀都将立刻开放。尤其是粮食部分,将释出百年份的存粮。」
秀丽声音所及之处,士兵之间不断引起骚动,并扩散开来。
旺季依然盯着秀丽不放。再次出言确认。
「——你确定是百年份吗?」
「是的,百年份。已经请**寺将手边调度得到的南栴檀和粮食运送出来了。稍后还请您确认。」
仔细一看,秀丽后方的马都驮着行李。再往后看一点,还有全以南栴檀打造的载货马车。车身上雕刻着缥家直系徽章「月下彩云」,以及表示大巫女的月印——月蚀金环。
这徽章正证明了缥家正式采取行动。
旺季向下望着秀丽,从鼻子里发出声音。像是表示对眼前这不逊的少女非常有兴趣。
「——听见了吗?刘州牧。」
志美按压眼角,发出呻吟。
——医药、驱逐法、知识、南旃檀,以及百年份的存粮。等待许久的救援物资。
「……听见了。」
「这么一来,藏在井底那些东西,也可以释出了吧?」
「……就这么办。等蝗灾稳定下来,也会马上应碧州使者请求,将枯井里存放的食粮物资运送过去。此外,也会解除对黑白两州的禁运令。」
总觉得旺季脸上似乎闪过一抹笑意,不过他马上恢复原本的凛然表情。
「——即刻开始,从**寺运送物资到梧桐。与红御史一同前来的一军立即前往梧桐。从梧桐来此的州兵队则前往**寺!」
在旺季清晰的发号施令下,相对的两军士兵都高声应答,交错着展开移动。
马蹄声如地动般震天作响,尘埃再度飞扬。
秀丽身边的燕青趁着四周吵杂时,用只有秀丽听得见的音量低声说:
「……真有两把刷子。这就是旺季啊,马上就把功劳转换成他自己的了。」
「是啊,真的挺有一套的。不过他也确实有功劳啦,虽然不是全部。」
秀丽望向随侍于旺季身后的迅,低声这么说。迅察觉到秀丽的视线,独眼里透露出微笑。不过,他已经不再闪避,等于正式承认自己隶属旺季麾下的事实。
直到兵士们杂沓的马蹄声纷纷远去后,在场的只剩下最初的几名成员。
秀丽和燕青,旺季与刘志美,以及迅和皋韩升。
旺季凝视着依然紧盯住自己不放的秀丽。
「这些鸟群,是缥家的『驯鸟师』派出来的吧?为了对付蝗灾用。」
「是。请鹿鸣山**寺中的『驯鸟师』放出的,因为请**寺的首席长老一齐释放驯鸟的缘故,现在全红州领土内的『驯鸟师』应该都已派出手边所有的驯鸟了。随着太阳升起,它们就会开始追赶全领土内的蝗群,力图缩小蝗群规模,甚至有可能达成消灭的目的。」
一瞬的沉默之后,旺季双手抱胸,从头开始询问。
「是你请出瑠花的吗?」
「是的。」
「她的条件是?」
「没有条件。」
——无条件。直到此时,旺季的眼睛才因惊讶而微睁。这件事,倒是出乎他的预料。
旺季心想,瑠花也老了啊。然而,望见眼前少女意志坚定的眼神,旺季改变了想法……就算是老糊涂了,依她的个性还是会提出什么交换条件才对。至少也会先取了迅的小命再说。
无条件的全面救济。这是唯有出自瑠花本身意愿才有可能发出的命令。旺季想起过去的瑠花。
(——是这丫头啊。)
是她改变了瑠花——不,应该说是让瑠花想起自己本来的模样。
这丫头就像过去的瑠花,单打独斗驰骋在「风之道」上。
呼。旺季吐出一口白色的气息。叉起双手。
「……你竟然能让那个缥瑠花愿意提供全面协助——好了,除此之外,你还带回来什么?」
「是。和璃樱一起找到的,来自疫病,能一举镇压蝗灾的方法。」
璃樱。外孙的名字并未让旺季露出多余的反应。
他终归是个政治家,无论何时何地。所以只是轻声回应了一句:「是吗。」
「不过,这方法还不够完全。详细情形,说是等到了**寺会再说明。」
「知道了,走吧。对了,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回避双方人马打起来的?按照情势来看,当时应该一触即发才是。州军不曾见过你或燕青,不可能听命于你。而且你也没有说服他们的时间吧?」
旺季这么一问,后面的燕青就噗哧一声笑了。秀丽瞪了燕青一眼,才慢慢的说:
「……我只是举白旗而已。」
「你说什么?」
「我知道想说服他们已经是不可能的,就请寺里的人收集所有白布,一起举起来。」
迅想起刚才看见的白旗大暴走族,不禁失笑出声。原来她在**寺时也使了相同伎俩啊。的确,大举进攻时突然遇上白旗大队,一定会愕然驻足的。
「没错没错,小姐她啊,连人家晒在衣竿上的裤裆布都抢下来了。顺便还连白仙神像上缠绕的,超过十坪大的白布都拆下来,那些和尚差点没晕倒——」
「咦?那不是红州八大国宝之一吗?要不晕倒也难啊……」
旺季瞪了秀丽一眼。
「……红御史。」
「……是……对不起……万一伤了国宝,请扣我的薪水作为赔偿吧……」
「蠢材,就算扣你三百年份的薪水都不够吧。」
「什么?所以我接下来的三百年都领不到薪水了吗!」
「——上路了。」
旺季展现出贵族风范的上马英姿,从上往下睥睨着秀丽说:
「……你选择了回来,是吗?」
秀丽抬头望着那令人快要晕眩的黑瞳。那双眼瞳是如此深沉,秀丽还看不透。
只觉得这句话其实问的是秀丽真正的选择。
像是证明秀丽没有听错,旺季接着又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在秀丽耳边问道:
「带着这副身体。」
秀丽瞠目结舌,下巴微微颤抖起来。然而她并未回避目光,反而清楚的回答:
「——是的。」
「这样啊。」
直到最后的最后,她都希望是国王的官员。旺季转头向前,在拉起缰绳前,再次留下细语。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志美想起燕青这句话。她真的回来了。而且,还带回了一切。
——这就是,红秀丽。
与燕青共骑一匹马走在前头的秀丽,只看得见那双晃啊晃的脚。
「……老实说,我非常震惊。对于各种事。还有……她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与志美并骑的迅听见了,咧嘴一笑回答:
「当然知道啊。虽说只待了半年,但她可是和在御史台,性格是数一数二差的上司以及同事经历过无数次争执才熬过来的啊。就连最不擅长的争功抢利都被锻链得高明得很。听她的遣辞用字就知道,她极力避免功劳被大人抢走。现在这样,取得缥家全面协助的,可还是小姐的功劳喔。虽然大人也很快的企图让功劳变成自己的。」
「她这都是为了国王吧。真拼命哪……对了,秀丽丫头知道吗?关于你的事。」
「你指的是什么?」
「你的真实身分啊——你也是御史对吧?而且还是比监察御史职位更高的侍御史。因为身上刺了死刑犯的刺青,任谁都不会想到你竟会是御史。这让内部侦查变得方便许多吧,而且你的权限又在监察御史之上,能够单独采取超越法规的处置。加上你拥有丰富的蝗灾知识,又精通国家机密,官位也够高,足以和缥家大巫女直接交涉。旺季送进缥家的人就是你吧?而且我猜想,当初应该是越过御史大夫,由旺季与悠舜两人直接给你的勅命,连葵皇毅都不知情。我有说错吗?」
原本不以为意地在一旁听着的皋韩升,此时不禁「欸?」地惊呼失声。眼前这个独眼男,竟然是侍御史?
迅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
「这样好吗?把功劳拱手让给秀丽。你不是站在『大人』那一边的忠诚御史吗?」
「……就算是这样,小姐她在缥家做的事确实值得让她拥有这份功劳。再说,我拿小姐没辙啊,他跟我爱上的女人很像,又是职场上的可爱后辈。」
「你或许的确是对爱上的人没辙的家伙,但她又不是你爱上的人,只是长得像而已,哪可能轻易心软。更别说什么可爱后辈了,御史台这种地方,尽是些为了利益连情报都吝于分享的阴险家伙,隐瞒彼此身分,争功夺利,满嘴谎言都来不及了吧。真讨厌,太差劲了。」
「……有什么办法,那是工作啊……其实是因为,我一直在思考着一些事。」
「思考一些事?」
「小姐是我生命中第二个,即使看见我身上刺着死刑犯的刺青,还是真心对我,说我可以待在她身边的人。」
当年在牢城侦查时,遇上的新任监察御史。
当她告诉自己,愿意雇用找不到工作也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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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天亮前,旺季等待的通报始终未出现,就要采取行动。
旺季那统整一切的指示与淡然自若的行动,以及沉静的口吻,静兰都看在眼里。
「你……」
「我的确打算这么做。」
静兰或许是想试着露出笑容,但却失败了,露出扭曲的表情,又像是快哭出来的样子。
旺季——本来应该叫做另一个名字,苍季。
两人之间的距离已是伸手可及,连再往前踏出一步都不需要。看不见,旺季的表情。
(现在出手,还来得及。)
如果是现在,还能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勉强还有办法。不行也得行。
只是让一个人死而已。如此一来,可以避免许多人的死。刘辉也可以不用死了。
——这么做有什么错。
黑暗之中,旺季回头望着静兰。静兰很讨厌那双眼睛。其实并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只有一点,就是那眼中闪动的目光,令静兰强烈地想起父王戬华。
已经调查过族谱的静兰当然知道谁的血统更纯正。
也知道过去篡夺了地位的是哪一方。
「回到王都之后,你打算要回王座吧?」
静兰用了「要回」这个字眼,令旺季微微皱眉。但也只是这样。对他来说,什么血缘的正统性或要不要回王位,都已经微不足道。他有目标,并且想要去实现。不让给任何人,而是用自己这双手去完成。从旺季的眼神之中,静兰仿佛听得见他这么说。
旺季依然维持着双手抱胸的姿势,望着只差一根手指的距离就要刺中自己的银色剑刃。剑身颤抖着,简直就像刺上了一块透明的盾。
「……哼。原来至少在杀人的时候,你还懂得像这样看着对方的眼睛啊。」
这是旺季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与静兰目光相对。从初次见面时起,他的眼神就未曾直视过旺季。那个脸上总挂着不自然的假笑,马上移开目光的少年。
然而,现在的静兰正直视着旺季,两人四目相对。花了二十八年,终于。
静兰的表情扭曲得如被暴风扫过,但却没有丝毫丑陋的歪斜或混浊。那表情里的痛,是近似于绝望、悲伤、愤怒和无奈的综合体,表达出各种无法压抑的感情。看起来,那些感情都不是对旺季,而是对自己所发。泫然欲泣的静兰,咬紧了牙根。
那证明了比自己或刘辉的血统都更纯正的名字,皇族最后的生存者。
(——父王。)
您为什么偏偏留下旺季这条命呢?为什么只留下旺季呢?
自己,或是刘辉,都比不上这有着与父王相同目光,现在已经比父王拥有更多的男人。
怎么可能赢得了他。既然如此,刘辉他会——
(会被杀死。)
(可是,您应该知道的。)
在六个儿子之中,谁都不曾拥有过。拥有过如旺季一般的热情与理念,甚至是那份执着。也没有比旺季更想成为国王的理由。那在丝绢摇篮中长大的六名太子。
(不可能有丝毫胜算。)
第十七卷 紫暗王座 上 第四章 流泪的人偶,结束之歌 (第2/3页)
之多的南栴檀,当然也有相当数量的粮食。
——要是他们说什么都不愿拿出来,只有夺取了。
志美的焦躁不安,旺季非常能够理解。
「是啊。」
潜藏于心底的强烈意志。和父亲一模一样的双眸。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为了生存。于是淘汰血族,连父母都可以杀害,篡夺了本该属于旺季王位的父王,有着和旺季相同的眼神。
那双眼睛,现在正直视着戬华的儿子。淡淡地,静静地,理所当然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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