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乔靠在简易板房的窗边,盯着手机屏幕。屏幕暗了,又被他按亮。亮起的光映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和下巴上新冒出的、没来得及刮的青色胡茬。屏幕上是银行转账成功的通知,数字精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他拇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退出了APP,没有像以前那样,切换到微信,补上一句哪怕是毫无意义的“钱转了”。
没什么可说的了。
上一次通话,是多久以前?记忆有点模糊,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只记得苏予锦的声音,很平,很稳,像在念一份与她无关的财务报表:“……我手里能动用的,最多五千。如果你急,这五千可以先给你。”然后是更长久的沉默,自己那句干涩的“五千,不够”,和她那句截断一切的“那就没办法了”。最后是她那句轻飘飘的、却像钝刀子割肉般的强调,“我和米豆两个人过”。
后来的路,依然磕绊,但总算有了方向。他注册了自己的公司,从小项目做起,一点点积累口碑。他比以前更忙,忙到常常忘记吃饭,忙到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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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
他扯了扯嘴角,尝到一点铁锈似的涩味。窗外的雨更大了,敲打得整个世界都在震颤,却压不住心底那片死寂的荒芜。也好。他近乎麻木地想。彻底划清,也好。他南乔再难,也不会再向她开口。他只剩下这副还能扛点重量的肩膀,和这双还能挣点钱的手。
从那天起,生活的重心被粗暴地简化成一个字:钱。
他主动找工头,接最远、最苦、工期最紧的活。别人嫌偏嫌累不愿意去的山区项目,他去。别人避之不及的烂尾楼收尾、纠纷地段的测量勘查,他也去。白天和钢筋水泥混凝土打交道,晚上回到工棚,骨头缝里都透着酸乏,却还强撑着精神,在手机昏黄的光线下,研究那些从前觉得晦涩难懂的行业资料、资质考试题库。烟抽得凶了,原来一天半包,现在两天一包都不够。尼古丁和***成了对抗疲惫和睡意的唯一武器,也让他的胃时不时抽痛几下。
钱,一笔一笔地攒起来。大部分准时汇给那个再也不会有多余回应的账号,小部分存下,像燕子衔泥,艰难却固执地垒着一个模糊的、关于“以后”的窝。他几乎不和家里联系,连姐姐那里,也只在每次借钱后定期还款时,才简短地说几句。姐姐的叹息和欲言又止,他听得出,但无力回应。说什么呢?说他一个人在荒郊野岭的工地上,对着图纸和机器,一待就是几个月?说他因为长期饮食不规律,胃疼得半夜蜷在硬板床上冒冷汗?说他看着视频里米豆又长高了一点,却连一句像样的关心都组织不好?
以命换钱 (第1/3页)
那笔被拒的借款,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十年婚姻的体面。
南乔再没多说一个字,只是沉默地汇钱,沉默地挂断视频。
岭南三月,工棚的铁皮屋顶被午后急雨砸得噼啪作响,像有无数砂砾从天上倾泻下来。雨点又密又急,顺着缝隙渗进来,在水泥地上洇开深色的、边缘模糊的水渍。空气里弥漫着湿漉漉的尘土味、铁锈味,还有远处食堂飘来的、千篇一律的大锅菜油腻气息。
不能说。说了也无用,徒增烦恼,也让自己显得更加不堪。那点男人的、丈夫的、父亲的自尊,早已在开口借钱被拒的那一瞬间摇摇欲坠,不能再轻易剥落了。
只有工作,不会背叛他。图纸上的线条清晰明确,混凝土的配比有标准可循,竣工的日期白纸黑字。他把自己像一颗螺丝钉一样,狠狠拧进项目的每一个环节。从最初级的施工员,到能独立负责片区,再到后来,居然真的凭着一股狠劲和越来越扎实的经验,抓住了一个小承包商资金链断裂、项目险些烂尾的机会。他几乎是押上全部身家,又凭着几年攒下的一点微薄信用和那股豁出去的劲头,东拼西凑,拉起了自己的小队伍,硬生生把那个半死不活的项目啃了下来。
那一年,他瘦了十几斤,鬓角早早有了白发。但也正是那个项目,让他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也让“南乔”这个名字,在本地小型建筑承包商这个圈子里,有了点微末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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