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乾早已冲了进去,蕴芝脸色惨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惊惶地望向医生,医生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屋子里就是一片哭声,接着他母亲一声尖叫,“亲家太太!”他看见他岳母晕了过去,这才反应过来医生在说什么,但他怎么也不肯相信,于是坐在床边,将妻子的头抱到胸前,轻声道:“蕴芝,你跟我说句话再睡好不好?”张太太见儿子似乎有些神志不清,心里一阵害怕,想要劝几句,又不知从何劝起,只是哭道:“文乾,文乾,你别吓唬妈。”
电报拍到南京,何家也是一片愁惨,纷纷打点北上。迎春悲痛之下,自是想跟着一同去,可是她现在这种情况,三太太头一个便不答应。思澜拿手帕给她试泪,哽咽道:“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走呢。”迎春恍恍惚惚地想,难道当日她把兰花养死了,便是今日之谶,难道是她的不经心,害死了大小姐。这样想着,心头翻滚,早晨吃的东西,哇地一口全都吐了出来。
陆妈忙上前服侍,思澜顿足道:“我不去了。”迎春哭道:“不行。我去不成没有办法,你能去还不去吗?”思澜皱起眉头来回踱步。陆妈道:“四少爷,你放心,有我照顾少奶奶,你只管去吧。”迎春稳了稳情绪道:“大姐跟前,你替我多拜上几拜,就说,就说——”喉头哽住,已然泣不成声。思澜上前一步,抱住迎春肩头,两人一齐痛哭了起来。
蕴蘅那里,亦在主婢对泣。而蕴蘅除了伤心以外,还有一种愤怒,她刚听杜鹃说,原来早有医生说过,蕴芝的身体,是不适宜再生孩子的,她不明白,张家怎么可以把这句话漠视得这么彻底。坐火车赶到北京,在张家内室里,蕴蘅冷声质问张文乾道:“那个医生的说的话,姐夫到底知不知道?”
何太太大声喝道:“蕴蘅!”蕴蘅道:“妈,你别紧张。我只是想问姐夫一句,他让姐姐的给他生儿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医生这句话?”这简直是诛心之问,张文乾本已苍白的脸上更加没有血色了,一跤跌坐在椅子上,身子微微发起抖来。
张文坤踏上一步,挑眉道:“你什么意思,没看见大哥已经够伤心了么。况且这个孩子,是大嫂坚持要的。”张文乾年初订婚,已不是那个跟在蕴蘅身后,一心讨好她的年轻人了。蕴蘅不理他,只冷冷道:“姐夫,你还没回答我呢?”张文乾颤声道:“我也想过不要这个孩子,可是——”
蕴蘅打断他道:“可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张家怎么能绝后呢,况且不一定有事,只不过冒一点点风险,我说的对不对?”文乾的一位堂嫂在旁边插口道:“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绕着开盖的棺材走,哪能不冒风险呢。”蕴蘅冷笑道:“只不过今天这口棺材的盖是她丈夫亲手推开的。”一句未了,脸上已热辣辣挨了一掌,何太太怒目瞪她,“你这孩子,太不懂事了。”
蕴蘅转身跑了出去,这屋子让她窒息,外面厅堂是各方来祭悼的宾客,衣履交错,声音噪杂,蕴蘅仍然觉得透不过气,一路跑出去,天色灰黯黯的,风很大,刮得桃花大片大片地落下来,这桃花的颜色同去年一样鲜艳,蕴芝却再也看不到了。
37 第 37 章 (第1/3页)
蕴芝的预产期在三月份,因此过了阴历年,何太太就动身到北京去了。张家二老自是盼孙心切,何太太心里也很希望蕴芝这一胎能生个男孩子,所做的催生衣帽一例都是男式的,月白缎绣花小书生衣,银丝镶缎的小书生帽,花团锦簇,件件鲜亮喜人。
蕴芝的精神却不大好,双腿浮肿得厉害,到了临盘那日,折腾了无数次,孩子也不肯出来,医生说是难产,直把张家上下都吓坏了。众人在产房门外,只听得蕴芝一声声凄厉的喊叫,叫得人心战胆寒,何太太强自镇静,嘴里反反复复地说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张文乾双手抱头,忽然间猛地一耸,冲上去拍打门板,张太太拉住他道:“好孩子,再等一会,再等一会就好了。”张文乾挣开他母亲,哭道:“你们没听到她在喊我吗?让我进去,我得守在她身边。”屋里没人给他开门,他嘶声喊着:“蕴芝,蕴芝,我在这里,你别怕。”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响亮的一声儿啼,众人心下都是一松,接着门开了,医生抱着孩子走出来道:“是个男孩。”张太太大喜,抢上一步抱在怀里。
脸上还有些疼,母亲这一巴掌着实不轻,其实她该比任何人都更伤心,但她却不会责怪张家一句,因为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错,只会把这一切归之为命,可这是什么命,千百年来女子苦乐由人的命么?公婆慈和,丈夫体贴,命好如蕴芝到头来也不过如此,命乖如她又会怎样,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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