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定后,玉茜没事的时候,也随着钟太太去过几次霓裳社。遇见凤鸣玉,对方总是很恭敬地唤声三少奶奶,倒是少见柳云生,这天下午因钟太太要去教堂,玉茜便自己去了社里,近几社都开在莫愁湖畔郁金堂,远远地就听到丝竹之声,衬着若断若断的两句,“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走进一看,果然是王太太在唱游园。
其时社里人并不多,玉茜跟她们打过招呼,便捡了一处坐下,见王太太唱完这一折,拉着凤鸣玉不住问怎么样,凤鸣玉笑道:“很不错。”王太太瞥见玉茜似笑非笑的样子,便走过来笑道:“鸣玉总是敷衍我,都说三少奶奶是行家,一定要给我句实话才是。”玉茜微微一笑,“难得王太太这样谦虚,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一段么,气口太多,豁腔常断,票友登台算不错了,只是少了几分行云流水的意思。”笑了笑又道:“我也是不懂装懂。”
王太太尚未说什么,旁边一位耿小姐忍不住插口道:“行云流水这几个字说来简单,做起来又谈何容易。”玉茜笑道:“那就要请教凤老板了。”她四两拨千金地轻轻一卸,反教凤鸣玉不好回答,王太太笑道:“这两句话可算把我的毛病都说出来了。”回头向旁边伴奏诸人望了一眼,笑道:“难得今天欧阳先生李先生都在,说什么也要烦三少奶奶一段。”
玉茜也不推辞,想了想道:“那我就唱支‘懒画眉’吧。”王太太笑道:“琴挑里四支懒画眉,四支朝元歌,都是考较真功夫的,我们洗耳恭听。”又吩咐人搬道具,玉茜遥向欧阳方竹几人笑着点点头,锣声起,笛声扬,她清清嗓子唱道:“月明云淡露华浓,欹枕愁听四壁蛩。伤秋宋玉赋西风,落叶惊残梦。”缓缓走至中央,“闲步芳尘数落红——”一路躲闪着走,似怕踩着落花,满心尽是惜春之意。
潘生的一支唱毕,又折回唱妙常的一支,原来她一人分饰生旦,安心技压当场,震一震众人。耿小姐低声向王太太道:“难怪又傲又狂,果然有些真本事。”凤鸣玉也微吃一惊,不料玉茜唱得这样好,念白更得其中三味,想是下过一番功夫的。从前听思源说他太太善唱南曲,还当他是信口胡吹,原来竟是真的。
柳云生走进来的时候,玉茜正唱到“ 步虚声度许飞琼,乍听还疑别院风。”这又是潘生的句子,眼风微饧,不知看向什么地方,别院风三字清愁无限,似乎世人都不解他,偶有知音度曲,却又乍听还疑,声腔虽臻妙境,但在柳云生耳中,不能说没有微憾之处,只是这一刻竟让人忘了注意那些,唯见那眉间孤意,眼角深情,教一颗心不住软下去。仿若台上那人是他,只身站在凄凄楚楚的风里,检看着七弦上流走的少年风怀,
凤鸣玉一直留意柳云生的脸色,这时低声唤了一句“师哥!”柳云生轻声道:“你不觉得她――”一句未了,人已大步走了过去。待玉茜唱“朱弦声杳恨溶溶”时,有一句潘生的夹白,玉茜一人无法分说,便打算略过,却听有个清润的声音道:“原来陈姑在此操琴——”玉茜心头一跳,几乎忘了词,但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她很快就接了下去,轻叹口气唱道:“常叹空随几阵风。”
柳云生缓步绕到桌案后,衬着那镗地一声锣鼓,念白道:“弹得好啊!”玉茜这才转过头来看他,唱:“仙郎何处入帘栊?早是人惊恐。”两人目光一接,妙常惊,玉茜亦惊,一瞥之间怎能见这么多,缠缠绕绕迫人而来,竟无从躲避,她强自镇定,
45 第 45 章 (第1/3页)
思澜跟何昂夫提起办厂的事,何昂夫只疑是他想摆脱刘绍礼管束的借口,还是何太太劝说,难得儿子主动想做点事业,不该扫他的兴。何昂夫也想试试思澜的才干,便答应了,只是选地皮租厂房等事一概不肯管,只任他自己去想办法。思澜少不得四方奔走,也不知哪家报馆觉得公子哥儿办实业颇有新闻价值,更何况有助于女子就业的,便在报上揄扬一番,且语连迎春,还登了一张她在教会医院护理病人的照片。
钟太太来看玉茜的时候,玉茜桌上正摆着这张报纸,钟太太凑近看了一眼,笑道:“你们家四少奶奶倒是挺上相的。”玉茜笑道:“今天怎么没有去募捐?”钟太太道:“天天募捐,哪有那么多钱捐给你。”拈起报纸一角,笑道:“倒是人家的办法好。”玉茜笑道:“这有什么可羡慕的,等你义演拨了头筹,不想上报也不可得呢。”
钟太太笑道:“本打算跟你合演一出“琴挑”,叨你的光出出风头,你又不肯。”玉茜笑道:“都说过几遍了,我没串过生角戏。”钟太太点头笑道:“所以说嘛,再能的人也有不能的时候。”玉茜笑道:“你不用激我,‘琴挑’而已,便是‘夜奔’又怎样?”钟太太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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